柴房那扇摇摇欲坠、用几块破木板勉强钉成的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被无形之手推动的“吱呀”声,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常凌峰的脑海:出去?还是留下?
留下,等待天亮,然后呢?继续作为“0魂力废物”在韩玄的阴影下苟延残喘,成为雷烈和苏小荷永远的拖累?出去?面对那未知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存在,踏入那片连魂卫都不敢深入的禁地废墟?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混杂着不甘和一丝病态渴望的情绪,却如同岩浆般在心底奔涌、咆哮!白天巨大的羞辱和绝望,此刻化作了孤注一掷的疯狂!韩玄判了他的死刑,雷烈用拳头为他砸开了一条裂缝,而那个神秘的老乞丐......或许就是裂缝尽头唯一的光?哪怕那是通往地狱的幽光!
“赌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轻得如同叹息。
他猛地掀开身上那床薄得如同纸片、根本挡不住寒冷的破棉絮,动作轻捷得像一只夜行的狸獾悄无声息地滑下稻草铺。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单薄的身体,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熟睡的同伴,一步,便跨出了那道敞开的门缝,融入了门外无边的黑暗之中。
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隔绝了柴房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热气。
外面,是真正的、死寂的寒夜。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一片凝固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声音的浓墨般的黑暗。空气冰冷刺骨,吸一口都感觉肺腑要被冻僵。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黑暗里,常凌峰却清晰地“看”到了一点指引。
在巷子尽头,那片倒塌了大半、只剩下嶙峋怪石轮廓的废墟入口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静静地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那光芒非常黯淡,却异常稳定,在浓稠的黑暗中固执地存在着,散发着一种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明确方向感的气息-正是白天那个老乞丐身上散发出来的!
常凌峰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刺痛和血腥味让他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有些况钝的神经瞬间绷紧。他深吸一口那冰冷刺骨空气,迈开脚步,朝着那点幽幽的绿光,一步一步,踏入了那片被灵枢院视为绝对死地的上古废墟。
一踏入废墟的范围,常凌峰立刻感觉到了不同。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外城那种冻硬的泥地,而是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灰白色尘埃。踩上去,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类似骨骼碎裂般的“咯吱”声,在死寂的黑暗中格外清晰刺耳。空气里的温度似乎更低了几分,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死寂气息更加浓郁粘稠,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西周散落着巨大的、形状怪异的石块和扭曲断裂的石柱,上面布满了深深的、如同巨大爪痕般的刻印。一些残破的金属构件半埋在尘埃里,早己锈蚀得不成样子,扭曲着狰狞的姿态。更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些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阴影轮廓,如同巨兽的残骸,沉默地诉说着远古的惨烈。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又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混乱、狂暴,如同无数冤魂的低语。
那点幽绿的鬼火,始终在常凌峰前方不远处悬浮着,不快不慢地移动,引导着他在这片死亡迷宫中穿行。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