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城砖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陆同风刚跨过仙城门槛,后颈就被剑气扫得一凉。
"陆同风,执法堂拿人。"为首的执剑弟子玉牌上"城卫"二字晃得他眼花,七八个修士呈扇形围过来,腰间法器嗡鸣,倒像是他才是那十恶不赦的恶徒。
"哎哎哎,兄弟几个先别急着动剑。"陆同风把锈剑往地上一杵,双手举到齐眉,"我一没偷菜二没摸鱼,顶多上个月在镇子里顺了王婶半块酱牛肉——"
"住口!"左边的青衫修士打断他,剑尖挑开他的包袱,粗布底下滚出半坛没喝完的黄酒,"有人指证你盗取焚天剑神遗物,现在跟我们去城主府受审。"
"盗取?"陆同风蹲下去捡酒坛,手指刚碰到泥封就被剑气逼得缩回,"我师父留的剑鞘算遗物吗?
要算的话那确实在我这儿——"
"少狡辩!"右边的灰袍修士不耐烦地拽他胳膊,却像碰到块烧红的烙铁,"嘶!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万法不侵的被动又触发了?"识海里小白的声音带着笑,"这傻小子自己都没发现,刚才那下拽胳膊的力道,换筑基期修士早脱臼了。"
陆同风无辜眨眼:"可能我天生体热?阿黄你说是不是?"
老狗正蹲在他脚边啃酒壶,闻言把壶嘴一偏,酒液"呲"地喷在灰袍修士裤腿上:"他从小到大盖三床被子都喊冷,修士大人这谎撒得没水平。"
周围围观的修士哄笑起来,执剑弟子的耳尖顿时红了。
为首的玉牌修士咳嗽两声:"带走!"
城主府的紫檀木椅硌得陆同风后背生疼。
正座上的城主摸着胡须笑,案几上的茶盏飘着茉莉香:"小友莫慌,不过是有人举报,走个过场罢了。"
"举报的是谁啊?"陆同风二郎腿,鞋底沾的泥蹭在椅面上,"该不会是昨天在镇子里被我戳穿卖假符的道士?
他那符纸烧起来首冒黑烟,我还说帮他改进配方呢。"
"这个...举报者要求匿名。"城主的笑容僵了僵,指尖在案几上敲了敲,"听说小友身上有焚天剑神的传承?"
"传承?"陆同风突然凑近,眼睛亮得像偷到鸡的狐狸,"城主大人也信那些传言?
我就是个守破庙的,每天除了喂狗就是逗猫,前儿还帮张婶家抓了偷鱼的水耗子——"
"够了!"识海里小白突然低喝,"注意看堂柱上的云纹,那是困仙阵的阵眼!
他们在布压制灵气的阵法,等会要强行搜魂!"
陆同风的后颈汗毛竖起。
他摸着锈剑鞘,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阿嚏!
这茶太香了,熏得我难受。
城主大人,我能去茅房吗?"
"自然。"城主挥了挥手,两个守卫上前要押他,却被陆同风扒拉到一边,"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茅房还能跑了不成?"
月上中天时,城主府的演武场突然炸起一声脆响。
陆同风蹲在茅房后墙根,锈剑在掌心发烫,剑身上的锈迹正片片剥落。
他刚才借着解手的由头摸到阵眼,纯阳血脉一运转,那刻着符文的青石板"咔"地裂成两半。
"阵法乱了!"
"灵气暴走了!"
守卫的惊呼此起彼伏。
阿黄叼着火折子从西厢房窜出来,尾巴一甩把火星子甩进档案库的窗户,火苗"轰"地窜起,映得老狗的眼睛亮如金灯:"让你关我在柴房!
让你只给馒头不给肉!"
"好狗!"陆同风翻上墙头,对着火场竖起大拇指,"等会给你买十斤酱肘子!"
"先顾好你自己!"小白在识海里急道,"后面有结丹期修士追来了!"
陆同风刚跳上屋顶,迎面就撞上一道黑影。
月光下,女子的面纱被夜风吹起一角,露出眼尾一点朱砂痣:"拿好这个。"
一枚青铜令牌塞进他掌心,凉意顺着指尖窜进识海。
陆同风还没看清对方模样,黑影己消失在巷口,只余一句低语:"想活命,去九霄楼。"
"幽冥渊的气息!"小白的声音陡然严肃,"这令牌上的纹路...是当年镇压魔潮时,幽冥鬼帝用过的锁魂纹!"
阿黄从他怀里探出头,鼻尖凑到令牌上嗅了嗅:"有点腥,像泡过血。
不过——"老狗咧嘴露出尖牙,"比城主府的破馒头香多了。"
九霄楼的灯笼在街角摇晃。
陆同风站在楼前,望着朱漆门匾上"九霄"二字,突然觉得那笔锋有些眼熟。
他刚要推门,门内传来苍老的声音:"进来吧,等你很久了。"
推开门的刹那,喧嚣的市声被隔绝在外。
楼内烛火昏暗,正中央的檀木椅上坐着个白发老者,腰间挂着半块玉珏——和他怀里的剑鞘上的刻痕,竟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你...知道我师父?"陆同风喉结动了动。
老者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如星:"当年他说要去寻'天外魔潮'的源头,这一去,便是百年。"他伸出手,"把剑鞘给我看看。"
陆同风刚要递出剑鞘,楼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转头望去,透过雕花窗棂,只见数十道剑光划破夜空,朝着九霄楼疾射而来。
而楼内,老者的目光落在剑鞘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九霄楼外灯火通明,楼内却寂静如死,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