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同风把最后半块桂花糕塞进阿黄嘴里时，窗外的暮色正顺着窗纸渗进来。
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皮——断龙山那通折腾，连带着体内的纯阳剑炁都像被泡了壶浓茶，黏黏糊糊地裹着经脉，比喝多了烧刀子还难受。
"雪儿，把伤药递我。"他扯了扯领口，露出锁骨处淡金色的雷纹，那是阿黄之前强行渡雷给他疗伤留下的痕迹。
小狐狸叼着个青瓷瓶跳上木桌，狐尾扫过他手背时还带着体温："主人，你这伤得用灵泉泡着养，客栈的井水灵气太淡。"
话音刚落，"咚咚咚"的敲门声像敲在棉絮上，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盖过去。
陆同风挑眉——这坊市客栈住的多是往来商修，哪有这般没底气的敲门法？
"谁啊？"阿黄耳朵动了动，突然竖起前爪挡住要去开门的雪儿，"先闻闻味。"老狗凑到门缝前吸了吸鼻子，雷纹在皮毛下若隐若现，"带点苦杏仁味，是小修者的气血虚。"
门开条缝，露出张巴掌大的小脸。
扎着双髻的小女修缩着脖子，手指绞着青布裙角，眼尾还挂着没擦净的泪痕："陆...陆公子，我是今日在断龙山被救的小翠。
求您...求您救救我师兄。"她忽然跪下来，额头几乎要碰到青石板，"他吃了李善仁的'回元丹'，现在法力暴走，浑身烫得像块火炭！"
陆同风扶额——他就知道，刚逃出血炼洞的麻烦还没捂热，新麻烦又来敲门了。
阿黄却用爪子扒拉他裤脚："让她进来。"老狗凑到小翠攥着的油纸包前嗅了嗅，突然"呸"地吐了吐舌头，"有毒，而且是故意加的。
那老东西往丹里掺了散功草，这是要废人根基。"
"散功草？"雪儿的狐毛"唰"地炸起来，"那东西磨成粉掺进丹药，初期像普通回元丹，等修士运功炼化...就会像被抽干的灵田，再难聚气！"她蹲下来扶住小翠肩膀，"你师兄现在什么症状？"
"他...他说丹田像塞了团火，刚才还吐了口黑血。"小翠抽抽搭搭，"我们攒了三个月灵石买的丹，谁知道是假的..."
陆同风摸出酒葫芦灌了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这年头连丹药都敢造假？
当修真界是街边卖糖葫芦的？"他把酒葫芦往桌上一墩，锈剑"当啷"一声砸在旁边，"走，去会会这位'李善仁'——名字倒善，人可真够仁的。"
阿黄叼起桌上的半块桂花糕垫肚子，尾巴尖甩得像根小皮鞭："本狗今天要是不把他丹炉掀了，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灵丹阁的牌匾在暮色里泛着油光，朱红门框上挂着两串青铜铃，风一吹就"叮叮"响。
陆同风踢开门槛时，正撞见个穿月白锦袍的中年修士在擦柜台，见有人进来立刻堆起笑："这位道友面生啊？
需要什么丹药尽管说，本店最讲信誉——"
"信誉？"陆同风把油纸包里的丹药拍在檀木柜台上，"你这回元丹，味道不错，就是没劲。"
李善仁的手指在柜台边缘顿了顿，笑容还挂在脸上，眼神却像被泼了冷水："这可是上等丹药，采的是灵雾山的回元草，经七转丹火炼制，绝无掺假。"他伸手要收丹药，阿黄"嗷"地扑过去，獠牙差点咬到他手腕。
"老东西，你怕不是把'散功草'当'回元草'用了？"阿黄蹲在柜台上，前爪搭着丹药，"散功草的苦味在舌尖打三个转，回元草是甜中带凉——当本狗闻不出来？"
李善仁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这位道友莫要信口雌黄，否则我可要上报坊市执事，告你诽谤！"他话音未落，陆同风指尖轻轻一弹锈剑。
剑鞘里的玉简突然发烫，一丝淡金色的纯阳剑炁"咻"地窜出来，精准地轰在丹药上。
"砰！"
丹药炸成齑粉，空中顿时腾起一团青雾，带着股腐肉般的腥气。
围观的修士"轰"地散开，有个胖修士被呛得首咳嗽："我上个月在这买的凝气丹，怪不得总觉得使不上力！"
"杀人丹！
杀人丹！"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原本冷清的灵丹阁瞬间挤得水泄不通。
李善仁手忙脚乱地挥袖驱散毒雾，额头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误会！
误会！
这肯定是...是保管不当，被虫蛀了！"
"保管不当？"小翠突然从人群里挤进来，攥着的帕子上还沾着黑血，"我师兄吐的血也是保管不当？
我们攒的灵石也是保管不当？"她哭着拽住李善仁的袖子，"你骗了我们二十多个散修，说这丹能助我们冲击筑基...现在我师兄连炼气五层都稳不住！"
陆同风蹲下来，替小翠擦掉脸上的泪："想不想报仇？"
小翠咬着嘴唇点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好。"陆同风转身一拍柜台，震得药瓶叮当响，"那咱们就来场首播式维权——把他卖的丹全砸了，让大家伙儿看看这'灵丹阁'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
阿黄叼起陆同风的酒壶灌了一口，雷纹在皮毛下滋滋作响："这才有点意思。"它跳上柜台，一爪子拍碎个装着"培元丹"的瓷瓶，褐色药粉撒了李善仁一头一脸。
"你们等着！"李善仁抹了把脸，眼里冒着火，"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他撞开人群往外跑，锦袍下摆沾着药粉，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花孔雀。
陆同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手指着锈剑的缺口。
纯阳剑炁在体内流转，带起一丝警觉——这老东西跑这么快，怕不是去搬救兵了？
"主人，要追吗？"雪儿歪头，狐尾卷住他手腕。
"追什么？"陆同风突然笑了，"明天早上，咱们去坊市广场支个摊子。"他摸出张皱巴巴的纸，用锈剑挑着在火盆上烤了烤，"就挂这个——'神医义诊，专治丹药后遗症'。"
阿黄凑过去闻了闻，打了个响鼻："你这字歪得像被雷劈过，能有人信？"
"信不信的..."陆同风把纸往怀里一塞，拎起酒葫芦往外走，"总得让那些被骗的散修知道，有人敢替他们出头。"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他肩上的锈剑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