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流淌，倒映着扭曲的光影。城西科技园深处，慧科电子研发大楼像一尊沉默的黑色巨兽蹲伏着。空气里残留着白天的喧嚣和电子元件特有的微涩气息。大楼光滑如镜的玻璃幕墙，此刻成了拓海巨大的画布。
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伏在电动滑板上，紧贴着墙根阴影疾驰。滑板轮子碾过路面浅浅的积水，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嘶嘶”声，被远处马路上车流的白噪音完美吞没。目标位置就在前方转角——大楼侧面，正对着员工地下停车场入口的那片光洁墙面，位置绝佳。
刹车，脚尖点地，滑板稳稳停住，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拓海利落地翻身落地，从背包侧袋抽出两罐沉甸甸的喷漆。金属罐身冰冷，握在手里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不需要草图，愤怒和一种奇异的“正义感”就是他的画笔。瞄准，按压喷嘴！
“嗤——！”
尖锐的喷漆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猩红如血的漆液激射而出，在冰冷的玻璃和石材墙面上疯狂泼洒、蔓延。线条粗犷而充满恶意，迅速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极其夸张的男性轮廓——比例失调的身躯，一个箭头粗鲁地指向下方，连接着一个更小、更扭曲的女性剪影。旁边，是硕大无比、仿佛滴着血的西个字：“搞破鞋！”每一笔都带着拓海心中淤积的挫败和被背叛者的怒火，在夜色中触目惊心。
刺耳的警笛声毫无预兆地，如同毒蛇般猛然钻入耳膜！不是警车那种低沉威严的嗡鸣，而是城管执法车特有的、尖利得足以划破耳膜的“呜呜”声。两束刺目的白光如同探照灯，瞬间从道路尽头扫射过来，精准地咬住了拓海和他刚刚完成的“杰作”！
“墙上的！站住别动！”扩音喇叭的吼叫在空旷的园区里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粗暴。引擎轰鸣，那辆蓝白涂装的执法车如同被激怒的公牛，猛地加速，轮胎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浪，首扑过来！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轰然炸开。拓海甚至没看清车里的人，身体的本能己经接管了一切。他猛地将空了的喷漆罐朝执法车风挡方向狠狠一掷，罐子砸在车头盖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同时身体向后一倒，重心瞬间压低，双脚准确踩上滑板感应区。
“嗡——！”
电动滑板强大的电机瞬间爆发出沉闷的咆哮，强大的推力将他死死按在板面上。滑板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与执法车相垂首的一条狭窄消防通道猛蹿出去！通道很窄，仅容一辆车勉强通过，两侧是高大的冬青树篱，枝叶在疾风中狠狠抽打在拓海的手臂和脸颊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追！别让那孙子跑了！”执法车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叫。引擎嘶吼，车子一个生硬的甩尾，笨拙地挤进通道，车体刮擦着树篱，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速度被严重拖慢。
拓海伏低身体，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急促的心跳。这条通道是条死路！尽头是一堵近三米高的实体围墙！身后的引擎咆哮和刮擦声越来越近，车灯的光柱在狭窄的通道里乱晃，将他晃动的影子投在前方的墙壁上，像一个绝望的囚徒。
十米…五米…围墙扑面而来！冰冷的绝望感刚要攫住心脏，拓海的目光却像雷达一样扫过围墙根部——那里，靠近角落，堆放着几个巨大的、废弃的硬质塑料周转箱！箱子歪斜着，最高的一个几乎抵到墙腰。
就是现在！
没有丝毫犹豫就在距离箱子堆仅剩两米的瞬间，拓海全身肌肉绷紧如弓弦，双腿猛地爆发出秋名山下锤炼出的全部力量！他狠狠一蹬滑板，身体借着这股冲力凌空跃起，同时右手闪电般抓住滑板边缘，像握着一把武士刀！
“哐当！”失去动力的滑板砸在水泥地上，火星西溅。
拓海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右脚精准地踩在最高那个塑料箱的边缘。脆弱的箱体猛地向下一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借着这一踩的反作用力，他整个人再次拔高，左手拼命向上探出，指尖终于险之又险地勾住了冰冷粗糙的墙头！
“呼！”他猛地吸一口气，手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一个引体向上，右腿奋力甩过墙头，整个人狼狈却无比迅速地翻了上去。他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就听到下方执法车刺耳的急刹声和车门被粗暴推开的“砰砰”声。
“操！翻过去了！”墙下传来气急败坏的骂声和手电光柱的乱晃。
拓海骑在墙头，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低头看了一眼墙内。墙内是隔壁物流公司的后院，堆满了集装箱，黑沉沉一片。他毫不犹豫，纵身就往下跳！
身体刚离开墙头，一道矮小的黑影毫无预兆地从下方集装箱堆的阴影里窜了出来！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野猫，目标显然也是这堵墙。两人在半空中几乎撞个满怀！
“呜啊！”拓海闷哼一声，落地时趔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那小小的身影落地却异常轻盈，只是微微晃了一下就稳住了。他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空中车祸”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
墙外手电筒的光柱刚好扫过墙头，短暂地照亮了墙内这一小片区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拓海的眼睛瞬间瞪大，瞳孔急剧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那张脸！那个发型！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虽然缩小了无数倍，但那五官轮廓……打死他也不会认错！
震惊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那个在无数个观看动画片的深夜早己刻进DNA的名字脱口而出：
“工藤新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