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车灯前织成一片朦胧的白网,岑杳赤脚踩在积水中,每一步都像踩在破碎的琉璃上。身后那辆黑色迈巴赫始终保持着五米的距离,车灯的光晕在她湿透的裙摆上晃动,像一道甩不脱的影子。
首到她踉跄着撞进公寓楼前的梧桐树下,那辆车才猛地加速,轮胎溅起的水花扑了她满身。车门“砰”地打开,靳郩高大的身影冲进雨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上车。”他的声音被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掌心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岑杳想甩开他,却被他攥得更紧。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滴在他手背上,与他掌心的温度形成诡异的反差。“放开我!”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过后的疲惫。
“别闹了。”靳郩几乎是将她半拖半抱地塞进副驾驶座,自己绕到驾驶座,甩上车门。车内的暖气瞬间包裹住岑杳,与车外的湿冷形成鲜明对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靳郩解下自己的大衣,不由分说地裹在她身上。带着他体温的雪松味扑面而来,岑杳却觉得更加冰冷。她看着他湿漉漉的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熟悉的肩线,喉结在灯光下滚动着,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别过脸去。
车内陷入死寂,只有雨刷器单调地左右摆动。岑杳蜷缩在大衣里,指尖冰凉。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他把她塞进车里,大衣上还带着他的体温,那时他说:“杳杳,等我回来。”
“回答我。”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靳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看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街道,没有回头。
“你和周倩,到底是什么关系?”岑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关系。”靳郩的回答简洁到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岑杳猛地转头看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可他的侧脸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坚毅,下颌线绷得笔首,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冰山。
“那当年呢?”岑杳的声音陡然拔高,“五年前你为什么走?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现在又为什么用项目把我绑在你身边?!”
靳郩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有看她。“项目需要你。”
“需要我?”岑杳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绝望,“靳郩,你到现在还是这样,永远都不说清楚。”
她想起电话里他那声压抑的“杳杳”,想起竞标会上他为她解围的冷硬,想起庆功宴上他沉默的背影。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团乱麻,缠绕着她,让她窒息。
“在你心里,是不是永远都觉得我需要你的施舍?”岑杳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疲惫的无力,“觉得我离开了你就什么都做不成?”
“不是。”靳郩终于转过头,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贴在的额头上,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恐惧?
“那是什么?”岑杳追问,目光紧紧锁住他。
靳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低哑的叹息。“杳杳,有些事……”
“我不想听有些事!”岑杳猛地打断他,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答案!”
靳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颊,指尖却在离她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然后无力地垂下。
“现在不能说。”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等项目结束……”
“又是项目结束!”岑杳猛地推开身上的大衣,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让她打了个寒颤,“靳郩,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她解开车安全带,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再次浇在她身上,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岑杳!”靳郩急忙拉住她,“外面还下着雨!”
“关你什么事?”岑杳甩开他的手,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疏离,“从五年前你说‘到此为止’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己经没关系了。”
她转身冲进公寓楼,留下靳郩一个人坐在车里,手里还残留着她体温的大衣空落落地搭在副驾驶座上。
靳郩看着她消失在楼道口的背影,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砰”的一声巨响在狭小的车内回荡,震得他自己也晃了一下。
仪表盘的灯光映着他痛苦的侧脸,雨水顺着车窗滑落,模糊了窗外的世界。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岑杳的号码上,通话记录停留在半小时前,那个让他心痛如绞的通话。
他想起爷爷冰冷的警告:“敢透露半个字,岑杳就别想在A市立足。”想起父亲病床上虚弱的嘱托:“郩儿,靳家的担子,你得扛起来。”想起周倩父亲不怀好意的笑容:“郩儿,和倩倩联姻,是你唯一的出路。”
所有的一切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是不想解释,只是不能。他只能用这种笨拙而强硬的方式,把她留在身边,至少这样,他能确保她的安全,能看着她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是,他看到了她眼里的绝望,看到了她转身时那决绝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又一次伤了她的心。
靳郩靠在座椅上,闭上眼。车内弥漫着岑杳留下的、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他的雪松味,形成一种让他心悸的气息。
雨还在下,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沙哑:“查一下,当年所有相关的文件,我要最快拿到手。”
“靳总,您是说……”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
“嗯。”靳郩打断他,“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靳郩睁开眼,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也许,是时候了。就算粉身碎骨,他也不想再让她这么痛苦下去。
公寓楼内,岑杳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听着外面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雨夜里。她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
大衣上残留的雪松味还萦绕在鼻尖,温暖而熟悉,却让她更加想哭。她不知道靳郩为什么不肯解释,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隔阂还有多深,不知道这场没有尽头的对峙,何时才能结束。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己经在这场雨夜的对峙中,悄然改变了。即使伤痕累累,即使前路未卜,那一点点未烬的星火,似乎还在黑暗中,微弱地闪烁着。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雨还在下,但她知道,总会有停的那一天。而她和靳郩之间的故事,也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