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狭小单间里,属于凡尘的烟火气日复一日地弥漫。日光灯恒定惨白的光线下,北北盘膝坐在地铺上,双眼紧闭,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结。汗水沿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廉价卫衣粗糙的布料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识海深处,玄青色的封印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之环,死死锁困着神魂。每一次意念尝试触碰,哪怕只是极其细微的试探,那冰环便骤然收缩,亿万根无形的冰针瞬间刺入神魂!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伴随着灵魂被抽空的窒息感猛烈袭来,瞬间碾碎他凝聚起来的所有意志力。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挫败的灰暗,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力量,依旧被隔绝在深渊之外,这具坚韧的躯壳,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空壳。
“喂,北哥!!” 陈默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冲散了房间里的沉闷。他刚从外面回来,额角还带着薄汗,手里提着几个印着超市Logo的塑料袋,一股新鲜的果蔬和面包香气弥漫开来。“看!苹果,香蕉,还有你上次说好吃的吐司面包!” 他献宝似的把袋子放到小餐桌上,动作麻利地开始归置。
北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着陈默忙碌的背影。这个凡尘青年身上,似乎永远有种用不完的热乎劲儿。他记得自己重伤初醒时,对那白色药片和输液针的极度排斥。是陈默,笨拙地学着熬煮一种叫“小米粥”的稀薄食物,一勺一勺,吹凉了才递过来,眼神里没有半分不耐,只有纯粹的担忧。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被窗外飞机轰鸣惊起,是陈默一遍遍地解释安抚,甚至找来一些科普视频给他看。他记得自己对着水龙头笨拙搓洗苹果时,陈默那想笑又强忍住的憋屈表情,最后却只是默默递过来一张柔软的纸巾。
陈默的照顾,是北北坠入这全然陌生、冰冷坚硬的世界后,唯一能感知到的、带着温度的感受。没有敬畏,没有索取,只有一种珍视和善意。如同在污浊厚重的灰霾里,固执地透出的一缕微光。
“喏,你的。” 陈默扔过来一罐冰凉的无糖乌龙茶,北北接住,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他学着陈默的样子,找到那个小小的金属环,“嗤”一声轻响,打开了盖子。清冽微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冲淡了神魂深处的灼痛感。
“整天闷在屋里,没病也憋出病了。我跟你说,李美、朱磊他们几个,就是上次一起把你从山里背出来的同学,这周末组织了个活动,去‘落雁峡’野营!那地方比‘野狼脊’还深,风景绝了!泉水清得能首接喝,晚上还能看到银河!” 他兴奋地比划着,“一起去!透透气!”
野营?山林?泉水?银河?北北的心弦被最后两个字轻轻拨动了一下。银河星辰…那是铭刻在他生命里的东西。或许,远离这喧嚣污浊的城市,那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浊气”会淡薄一些?那死死封禁他力量的冰环,在星辰的辉映下,是否会有一丝松动的可能?哪怕只是微乎其微。
他迎着陈默期待的目光,缓缓地点了下头。 “太好了!” 陈默一拍大腿,立刻掏出手机,“我这就跟他们说!装备你不用操心,朱磊那有!”
周末清晨,一辆租来的七座越野车轰鸣着驶离城市,将钢筋水泥的丛林和那沉甸甸的“浊气”灰霾甩在身后。窗外,连绵的丘陵逐渐被起伏更深、植被更茂密的山峦取代。空气变得清冽,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车内气氛热烈。开车的朱磊身材敦实,话不多,但很沉稳。副驾的李美则是个话痨,一路上嘴就没停过,从游戏八卦到学校糗事。后座除了陈默和北北,还有两个女生:戴着黑框眼镜、一脸学霸相的赵小雅,和活泼开朗、扎着高马尾的孙雯。他们对北北这个“被陈默捡回来的神秘失忆古风帅哥”充满了好奇,目光时不时瞟向他那头显眼的长发和过于沉静的气质。北北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绿意,对投来的视线和搭话,大多以简短的点头或摇头回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也自有一种疏离的气场,让人不敢过分打扰。
车行至山路尽头,再无车道。众人背上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沿着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向山谷深处进发。脚下是松软的腐殖土和硌脚的碎石,两侧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树林。古木虬枝盘结,藤蔓缠绕,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落。空气潮湿而清凉,弥漫着浓郁的、带着微腥的草木气息,偶尔夹杂着几声清脆却不知名的鸟鸣。
随着深入,小径彻底消失,只剩下嶙峋的怪石和纠缠的根系。坡度变得陡峭,需要手脚并用攀爬。溪流的声音在谷底轰鸣,却因茂密的植被遮挡而难见其踪。光线越发幽暗,高大的树冠几乎将天空完全遮蔽,只有偶尔的缝隙能瞥见一线阴沉的天光。一种原始的、带着压迫感的寂静笼罩下来,连鸟鸣声都稀疏了。
“这…这路没走错吧?感觉比上次来荒了好多。” 李美喘着粗气,擦了把汗,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有些突兀。 “应该没错,我记得前面有个岔口,往左是去溪边的。” 朱磊停下脚步,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图,眉头微皱,“信号时有时无,定位有点飘。”
北北在队伍最后,步履沉稳。陡峭的山路对他而言如履平地。然而,越往深处走,一种莫名的、源自神魂深处的悸动便越发清晰。这幽深的环境,这沉滞的空气,这嶙峋狰狞的岩石轮廓…与他意识深处某个破碎的、充满血腥与毁灭气息的片段,产生了某种模糊的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