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系爸爸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老旧藤椅上,他手指无意识地工装裤布料,眼神有些发首,焦点落在对面墙壁一道细微的裂缝上。
前不久的景象还如同狂风暴雨,现在安静下来倒也还算惬意。
混乱的叫嚣。刺耳的威胁。还有……儿子林系那如同雷霆般的身影。
他闭上眼。画面依旧清晰得灼人:那些凶神恶煞、堵得家门水泄不通的壮汉,在儿子面前,竟像纸糊的玩偶般不堪一击。
林系的动作快得他几乎看不清,只记得沉闷的撞击声、短促的惨叫,以及最后那根被儿子单手提起、粗如梁柱的冰冷钢柱……那根“针”。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强烈后怕的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
作为父亲,他本能地为儿子可能卷入的麻烦而担忧,为那非人力量可能带来的未知而恐惧。
但……
另一种更更滚烫的情绪,冲垮所有疑虑。
是庆幸。铺天盖地,几乎让他窒息的庆幸。
如果不是儿子拥有这超乎想象的力量,今天会是什么结局?他不敢想。
那些人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那句“用命抵债”的嘶吼,此刻回想起来,依旧让他手脚冰凉。
他会被拖走?会被打死在那冰冷的机器旁?还是被逼得走上绝路?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林国强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絮。
他抬起头,目光急切地寻找着正在厨房倒水的林系。
儿子站在那里。背影挺拔,肩背的线条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异常坚实有力。
就是这具年轻的身体里,蕴藏着足以撼动他认知的力量。
就是这双手,刚刚如同最坚固的盾牌,将他和这个摇摇欲坠的家,牢牢护在了身后。
一股滚烫的热流,猝不及防地涌上眼眶。
林国强慌忙低下头,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
指尖触到了一点湿意。是汗?还是别的什么?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林系……” 他开口,声音有些哑。林系闻声转过身,手里端着水杯,眼神平静地望过来。
西目相对。
林国强看着儿子年轻的脸庞。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冷峻,是力量爆发后的余威。
但那双眼睛深处,看向自己时,却依旧是熟悉的、带着询问和关切的光芒。
那是他的儿子。无论拥有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骨子里,依旧是他的孩子。
担忧?恐惧?在如山般沉重的庆幸面前,它们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林国强喉头滚动了几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却又无比踏实的叹息。
那叹息饱含无以言表的欣慰。
他笑容有点僵,有点酸涩,像是劫波渡尽后的茫然和庆幸。
他不需要儿子成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他只想儿子平安。
而今天,是儿子这身他看不懂、甚至有些害怕的力量,在最黑暗的时刻,硬生生劈开了生路,护住了他这条老命,守住了这个家。
足够了。真的足够了。这是磐石般安稳的、属于一个父亲的欣慰。
好。真好。他……能护住自己了。
多少人都不足他力量大呢,有子如此,真好。
何柳妈妈看到苍白的闭上眼的女儿,一时手足无措。
她被人搀着。头发散乱。眼肿得像核桃。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干裂,抖得厉害。
桌前,躺着她的女儿。她的柳柳啊。
“不可能……” 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木头。很低。但每个字都带着血。“绝对不可能!”
搀扶的人想说话。被她猛地甩开!力气大得惊人。那是母亲的本能。
“奋斗!” 她突然拔高声音,尖锐,刺破走廊的死寂。“她前几天亲口说的!就在电话里!”
她指着虚空,仿佛女儿还在眼前。“‘妈,等我!给你挣荣光!’ 荣光啊!听见没?她要给我挣荣光!”
眼泪汹涌而出。无声地淌。
她不管。眼神首勾勾的,像要穿透那扇门,看穿那荒谬的“真相”。
“自杀?” 她嗤笑一声。短促。凄厉。像夜枭的哀鸣。
“我的柳柳?那个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走路都带风的柳柳?” 她摇头。疯狂地摇头。
“她怕疼!小时候打针都哭半天!她怎么会……怎么会选那条路!”
“假的!” 她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在空荡的走廊回荡。“那遗书是假的!现场是假的!全是假的!”
“我生的她!我养的!她骨头缝里想什么,我……我……”
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悲痛扼住了喉咙。只剩下粗重的、破碎的喘息。
“好歹……” 呜咽声从膝盖间闷闷地传出。带着无法承受的重量。“好歹……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她抬起头。泪流满面。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钉在“自杀结论”上。
“怎么会不疼?” 她喃喃。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砸得人心头发颤。“心尖尖……被生生剜走了啊……”
何柳妈妈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她猛然掀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碎,好像下定了天大的决心:“呵!林系!你杀了我女儿,别怪我,给你制造一个又一个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