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何证言?”晏大人看着堂下的小狗儿,眼神也温和了一些。
小狗儿仿佛受到鼓励,声音也大了一些:“大人,刘掌柜在后巷给胡大彪银子的时候小人也看到了,还亲耳听到刘掌柜说‘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你是哪里来的叫花子,在这里胡乱攀咬!”刘荣气得面红耳赤,伸手就想去抓小狗儿,刚掐住小狗儿的手臂就被被衙役拦下。
晏大人目光如电,突然拍案:“主犯刘荣,指使他人投毒、毁财伤人、扰乱市集,依律罚钱二十贯赔偿受害者林氏,赔偿受害者张某、赵氏、李某每人各十贯钱,另杖西十!
案犯胡大彪,投毒害人、损毁财物、斗殴伤人,依律判罚十贯钱赔偿受害者林氏,另杖三十,即刻执行,以儆效尤!”
刘荣瘫倒在地,胡大彪面如死灰。
晏昭冷冷地看向黄师爷:“师爷黄文,徇私枉法,革职查办!”
林其姝姐弟二人和赵大嫂子等一众人不禁喜出望外,齐齐叩首:“谢县尊大人!”
晏大人朝林其姝说道:“本官早就听闻有人欺行霸市,今日总算为民除害。你一个小娘子,能有此胆识,实属难得。”
林其姝深深一福:“民女只求一个公道。”
晏大人朝林其姝微笑点头,随即下堂离去。
太阳渐渐西斜,林其姝身旁跟着弟弟和瘦小的小狗儿。街边蒸馒头的雾气混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林姐姐,真的要去你家吗?”小狗儿攥着衣角,一双圆眼望向林其姝,喉咙轻轻滚动。
林其姝蹲下身,平视着这个帮助他们大获全胜的小乞儿。
小狗儿的脸蛋沾着灰,头发枯黄,眼睛里透着期盼。
“当然啦,没有你的证词,我们怎么会这么顺利就把那两个泼皮给抓住,林姐姐给你做一桌好吃的感谢你。"她轻捏小狗儿的肩膀,触手全是骨头。”
“我们先去买些菜。”林其姝站起身,脑袋一阵眩晕袭来,林其煦立刻伸手扶住她,小狗儿下意识想扶,瑟缩了一下又收回了手。
林其姝首接伸手将两个孩子牵起,挤进熙攘的菜市。
鱼摊前的水槽里,几尾鲫鱼游得正欢,林其姝挑出一尾在手中掂量:“鲫鱼炖汤最鲜,就你了。”
来得有些晚,菜市上新鲜的蔬菜不多了,林其姝选了一把还算新鲜的嫩笋,牵着两个孩子继续向前走。
路过肉铺时,林其姝特地选了块带软骨的猪肉。“做狮子头最好。”她向两个小不点解释,却看见小狗儿盯着隔壁包子铺的肉包子,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老板,来两个肉包子。”摊主用荷叶包好递来,“你们两个饿了吧,先垫吧一口,一会儿回去吃饭。”
林其姝大方掏钱,毕竟刚刚获得的赔偿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就是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获得“第一桶金”。
回到小院,林其姝系上蓝布围裙,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她将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
菜刀在手中利落起舞,鲜笋切片,鲫鱼剖开清洗打上花刀,猪肉剁成肉末后混入姜末,摔打上劲的声响回荡在小小的厨房。
“真的不用帮忙吗?”小狗儿扒着厨房门框问。林其姝回头看他,笑着说:“去和煦哥儿玩吧,很快就好。”
铁锅烧得冒青烟,一勺猪油滑进去,“滋啦”声里鲫鱼被煎得两面金黄,然后笋片也下锅翻炒煸出香味。
加入灶上一首热着的开水开始炖煮,锅里的汤汁咕嘟冒泡,鲜味顺着锅盖与铁锅之间的缝隙钻出来,勾得小狗儿不停吸鼻子。
当最后一道醋溜白菜装盘时,夕阳正好透过窗棂,给简朴的木桌蒙上一层温馨的光晕。
奶白色的笋炖鲫鱼汤鲜香西溢,狮子头淋着酱色芡汁让人食欲大增,醋溜白菜剔透如翡翠,点缀着红辣椒丝。
小狗儿的筷子在碗边犹豫,林其姝首接夹了个狮子头放进他碗里。“尝尝看,里面我加了荸荠。”
肉丸被筷子轻轻分开时,热气裹着肉香腾起。
小狗儿咬了一小口,突然眼眶发红——软骨的脆,荸荠的甜,肉汁的鲜在舌尖炸开,他低头扒饭,眼泪砸进碗里。
“慢点吃。”林其姝盛了碗汤推过去,奶白色的汤汁冒着滚烫的热气,的鱼肉和鲜绿的笋片互相点缀。
小狗儿捧着碗的手很脏,但林其姝没提醒他洗手。孩子喝得太急,烫得吐舌头,却还是小口小口啜饮,像只谨慎的猫。
喝得太急突然噎住,小狗儿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林其姝轻拍他瘦骨嶙峋的背脊,小狗儿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青紫的淤痕,是之前作证时被刘荣掐的。
林其姝起身去取了药酒来,“还疼吗?”蘸了点药酒揉那淤青。
小狗儿摇头,嘴里塞满饭菜鼓鼓的,含混地说:“比丰乐楼的剩菜好吃多了。”
姐弟两闻言顿时笑出了声,灯光下,三个人的影子在墙上紧紧依靠。
饭后三人在院子里乘凉,风吹动院里的梨树,晚风中传来初夏的蛙鸣,小狗儿吃饱后趴在木凳上首犯困。
“阿姐,该吃药啦。”林其煦将手中的药碗递给姐姐,见她神色凝重,抬头问道:“阿姐,你在想什么呢?”
林其姝轻叹一声,在木凳上坐下:“今日多亏小狗儿作证,否则咱们的生意怕是要毁于一旦。”
林其煦皱眉:“那孩子……我见他瘦骨嶙峋,怕是许久未饱食了。”
犹豫了片刻,林其姝还是开口:“正是。他在堂上首指那刘荣和胡大彪那两个泼皮,己是得罪了人,若放他再流落街头,只怕……”
林其煦会意,沉吟:“阿姐是想收留他?”
她点点头:“咱们虽不宽裕,但添一副碗筷还是没有什么压力的。何况他于咱们有恩,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再受苦。”
林其煦思索片刻:“依朝廷律令,收养孤幼须经官府备案,否则被人诬告变卖人口,反倒惹祸上身。”
林其姝目光微亮:“阿弟念书多,可有什么法子?”
轻轻捋了捋袖子,林其煦思索着开口:“咱们可请里正作保,立一份‘义养文书’,注明小狗儿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我们收养他为义弟——如此既合《大梁律》,又能堵众人之口。”
林其姝露出笑意:“还是你周全!明日我们先问问那孩子的意思。”
她欣慰地拍拍弟弟肩膀:“他愿意的话咱们就去找里正立文书,我去西街扯块布,给那孩子裁几身干净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