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同志!小沈同志!你冷静!冷静一点!”刘干事的语气彻底变了,带着明显的安抚和急切,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你看你,别激动!坐,坐下说!你的困难,你的委屈,工会都理解!非常理解!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的!”他绕过桌子,拿起桌上的暖水瓶,想给沈静秋倒水,手却有点抖。
沈静秋站着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刘干事放下暖水瓶,搓着手,脸上堆起极其勉强的笑容:“这样,小沈同志,你反映的情况,工会高度重视!我这就去跟主席汇报!我们一定会找张翠花同志严肃谈话!批评教育!让她认识到错误!保证不再骚扰你们娘俩!你看这样行不行?”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静秋的脸色。
沈静秋的心跳得飞快。她知道,她赌赢了。利用读心术洞悉了刘干事害怕担责的软肋,再用“把事情闹大”的威胁精准打击,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但这只是暂时的。工会的“严肃谈话”能有多大效力?张翠花那种滚刀肉,会挨几句批评?
“光谈话恐怕不够吧,刘干事?”沈静秋的语气稍微缓和,但依旧带着锋芒,“张翠花同志昨天可是带着人撞开了我家的门!如果工会只是口头上说说,她下次再来撞门,或者趁我不在家砸门进去抢,我和孩子的人身安全、财产安全谁来保障?到时候,我是不是只能首接去找保卫科,或者……报警了?”她再次抛出了“报警”这个杀手锏。
刘干事的汗都下来了,连连摆手:“不会不会!绝对不会!你放心!工会的谈话是正式的!是有记录的!她张翠花再浑,也不敢公然对抗组织!”他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样,小沈,你写个书面情况说明,把事情经过写清楚,签上名。我拿着你的说明和厂里的抚恤金发放文件复印件,去找张翠花!白纸黑字,看她还有什么话说!工会再给她下个书面警告!这总行了吧?这总够力度了吧?”他急于稳住沈静秋,把能想到的招都使出来了。
书面说明?书面警告?这倒是比空口白话强多了。至少是个凭证。
沈静秋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她见好就收,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刘干事了。我现在就写。”
她坐在刘干事让出来的椅子上,拿起笔,铺开工会的信笺纸。冰凉的笔杆握在手里,她却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意。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凭借自己的智慧和那诡异的能力,在强权面前,硬生生撕开了一道保护自己的屏障。
当她拿着工会开出的、盖着红章的“收到沈静秋同志情况说明”的回执,走出那间弥漫着霉味和烟草味的办公室时,外面凛冽的寒风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刺骨了。虽然前路依旧荆棘密布,但至少,她暂时守住了那道底线。
然而,沈静秋深知张翠花母子的秉性。工会的警告,恐怕只能让他们消停几天。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
果然,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天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似乎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雪。沈静秋刚从外面捡了些别人丢弃的硬纸壳回来,准备糊成纸板给冬冬垫在薄褥子下御寒。刚走到三楼楼梯口,就听见自家门口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哥,你放心,这回绝对没问题!马主任那边我都‘打点’好了!工会那个姓刘的,就是个软蛋,吓唬吓唬就蔫了!咱妈可是‘烈属’!这身份就是尚方宝剑!”是王强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带着一种阴谋即将得逞的兴奋。
“嗯,那就好。等会儿看我眼色行事。那小寡妇要是再敢不识相……”另一个略显沙哑、带着点狠劲的男声响起,沈静秋没听过,但心猛地一沉!王强叫哥?难道是……张建军的堂哥,那个在厂保卫科当过小队长的张建军?他怎么会掺和进来?
沈静秋悄悄探出头。只见自家门口,除了张翠花和王强,果然还多了一个身材壮实、穿着洗得发白的绿军装、腰间隐约鼓囊囊(可能别着家伙)的男人。他一脸横肉,眼神凶悍,正是张建军的堂哥,张建刚!张翠花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得意和怨毒,三角眼死死盯着沈静秋的房门。
他们堵在门口,显然是在等她回来!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头顶!保卫科的人!如果张建刚利用身份强行介入,甚至诬陷她什么……工会的书面警告在保卫科面前,可能就是个笑话!她该怎么办?硬闯进去?还是转身逃跑?
就在沈静秋进退维谷,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的时候——
“嗒…嗒…嗒…”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响起。
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特的、能穿透人心浮躁的韵律感,清晰地敲打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堵在沈静秋家门口的张翠花三人,闻声都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陆沉回来了。
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大衣,拎着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工具包。他似乎刚从厂里回来,额前的黑发沾着点室外带进来的寒气。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径首朝着自己家——也就是沈静秋隔壁——走来。
张翠花看到陆沉,三角眼里闪过一丝忌惮。王强缩了缩脖子。而那个一脸横肉的张建刚,目光在陆沉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