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林芝心中一阵狂喜,也顾不上害怕了。她立刻蹲下身,伸出两只小手,小木棍和手左右开弓,开始用力地扒拉那些松散的碎砖块和浮土。
砖块很沉,浮土又细又滑,她扒拉得很吃力,细嫩的手指很快就被粗糙的砖石边缘磨得生疼,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但她不管不顾,全副心神都集中在那个越来越近的光点上。
碎砖被一块块挪开,浮土被刨向两边。渐渐地,一个被泥土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东西露出了轮廓。
林芝眼睛一亮,加快了速度,小手扒得更快更用力。
终于,那东西完全显露出来——不是想象中金光闪闪的钥匙,而是一个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铁皮哨子!哨子尾部,似乎连着一小段同样锈蚀的金属链子,链子的末端,才隐隐透出一点黄铜的色泽,被泥土裹着,看不太真切。
钥匙!肯定在下面!林芝的心跳得像擂鼓。她伸出沾满黑泥的小手,迫不及待地去抓那个哨子和它下面那点黄铜色。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那冰冷锈蚀的金属链时——
“哟呵!”
一个油滑又带着点猥琐的成年男人声音,猝不及防地从窑洞口的方向猛地钻了进来,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
“小丫头片子,鬼鬼祟祟的,挖啥宝贝疙瘩呢?”
林芝浑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全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小脸煞白!
她像被施了定身法,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猛地扭过头,惊恐地看向窑洞口。
刺眼的日光勾勒出一个瘦长歪斜的男人轮廓,他背着光,看不清具体长相,只看到乱蓬蓬、油腻腻的头发支棱着,一只手还揣在脏得看不出本色的裤兜里,另一只手似乎正扶着窑洞口的砖墙,探着半个身子往里看。
是赵赖子!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赖皮狗!偷鸡摸狗,偷奸耍滑,调戏大姑娘小媳妇,名声臭得能熏死苍蝇!大人小孩见了他都绕着走!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瞬间淹没了林芝。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尖叫:完了!被发现了!钥匙!
“嘿,哑巴了?”
赵赖子见她不吭声,怪笑一声,抬脚就朝窑洞里迈了一步。
那双破胶鞋踩在浮土上,发出比林芝沉重得多的“噗”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让赖子叔瞧瞧,你这小手扒拉啥好东西呢?藏着掖着多不好……” 他拖长了调子,声音充满了不怀好意。
林芝吓得魂飞魄散,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用沾满泥灰的小手死死攥住了刚刚挖出来的那个锈哨子和下面露出的那点链子,也不管硌不硌手,拔萝卜似的狠命往外一拽!
“哗啦”一声轻响,泥土松动。一个用细铜链子拴在锈哨子尾端的、小巧的黄铜钥匙,连带着哨子一起,被她紧紧攥在了满是冷汗和泥灰的小手心里!尖锐的钥匙齿硌得她掌心生疼。
与此同时,赵赖子又逼近了一步,距离她只有西五米远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正死死盯着她攥紧的拳头!
跑!必须跑!
林芝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爆发出全身的力气,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攥着钥匙的小手死死贴在胸前,转身就朝着窑洞深处——那个更黑、更狭窄、看起来更危险的塌陷角落冲去!
她个子小,那个角落堆满了坍塌的大块砖石,形成了一些狭窄的缝隙,大人很难钻进去!
“哎!小兔崽子!跑什么跑!”
赵赖子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快,愣了一下,随即骂骂咧咧地追了过来,“把东西给老子留下!”
林芝不管不顾,闷着头就往那堆乱石缝隙里钻。
尖锐的碎石刮破了她的胳膊和小腿,火辣辣地疼,她也感觉不到。身后赵赖子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近,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汗臭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味道。
“看你往哪儿跑!”
赵赖子狞笑着,大手带着一股恶风,眼看就要抓到林芝的后衣领!
“芝——芝——!”
一个嘶哑、微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呼喊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首接在灵魂深处炸响!那声音饱含着一种惊惶和锐利,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这声音……林芝浑身剧震!
赵赖子伸出的手也猛地僵在了半空,脸上那猥琐的笑容瞬间冻结,被惊疑不定取代。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窑洞口刺眼的光源处。
林芝也猛地刹住脚步,霍然回头,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窑洞口那强烈的白光里,艰难地、摇摇晃晃地扶墙站着一个人影!逆着光,只能看到一个极其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轮廓,但那身影挺得笔首,像一杆历经风霜却依旧不肯折断的标枪!
“妈……妈?” 林芝难以置信地、颤抖着,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
门口的身影似乎踉跄了一下,扶着土墙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和某种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一字一顿,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窑洞里:
“赵赖子,你、想、死、吗?”
。。。。。。
林家小院,空气热的仿佛凝固了。
王桂芬坐在儿媳苏秀云炕边的小板凳上,脑袋沉重地一点一点,手里那块湿布掉落在脚边。连日来的担忧和疲惫终于将她拖入了短暂的昏沉。林老实依旧蹲在门槛外的阴影里,旱烟杆垂在地上,闭着眼,发出轻微的鼾声。
突然——
炕上那个沉寂了太久的人,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先是搭在单子外的手指,神经质地微微抽动,像被无形的电流刺了一下。紧接着,那长长的、覆盖着的眼睫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濒死的蝴蝶在挣扎着扇动翅膀。
王桂芬猛地一个点头,惊醒过来。她茫然地抬头,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炕上,瞬间凝固!
“秀……秀云?” 她声音干涩发颤,带着不敢置信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