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藤叶将晨光挡住大半,洞内潮湿,泥土夹着腥气。
狸猫蜷在洞角,身上覆着一层草灰和树皮碎片,伤口己结痂,但气味仍浓,容易引来蚊虫和野兽。它知道,不能在此久留。
它花了整整两日疗伤。伤腿己能支撑跳跃,但长时间奔跑仍会撕裂旧伤。它在洞中没有动静,哪怕有蚂蚁咬入伤口,也只是低伏身体,冷眼盯着前方。
它不是在休息,它在记忆。
那只山狼的喉咙下方,有一撮毛色不同的白纹,像个反转的“山”字。它知道那狼还没死。它也记得对方的步伐节奏、咬击范围、眼神变化。那是猎者本能的记忆,不靠思考,只靠血与肉换来的本能。
今日,血债须偿。
它舔了舔爪,轻轻出洞。晨雾未散,林叶依旧潮湿,枝上垂着水珠,空气里是腐叶的味道。
狸猫沿着岩坡下行,避开原先的兽径,悄无声息地绕向一处低洼。
这里有个干枯的水潭,是狼群常来饮水的地方。它前两日便嗅到狼尿的气息,浓重而混杂,说明这里是巡查范围,也是集聚点。
它静伏在一块倒塌的枯树干下,眯起眼。
不多时,风中传来脚步声。
一只半大山狼走出灌木,探头探脑地向水潭靠近。它显得有些迟疑,耳朵不停抖动,似乎还在回忆那两日前塌方时的崩鸣。
狸猫不动。它不是来杀这只的。
狼转身离去,进入林间。狸猫悄然跟上。
这是诱饵。它判断得很准。半大山狼行进间不时发出低鸣,是引导也是引狼出洞。真正的猎者,还未现身。
绕过两株老杉树,一处浅洼里,那头“山”字白纹的狼,正卧在石上舔舐伤口。它的鼻梁有一道塌陷伤痕,明显是那日石砸所致。眼下未消,嘴角尚有血迹,呼吸粗重,却仍带着凌厉气息。
狸猫停在一棵倒杉后,眯眼。
风向对了。它顺风藏形,不带一点气味。
机会来了。
它从侧枝跃起,贴地疾行,爪下无声,身子几近化作一道灰影——
但就在它接近狼身半丈时,那狼猛然回头,眼中凶光炸起,竟是早有防备!
狸猫瞬间调头跃退,狼己扑来。
狸猫避过扑击,却被狼尾扫中,翻滚数圈,撞在石上,口鼻流血。
它咬牙忍痛,从草中跃起,沿着坡壁疾奔。狼紧追不舍,速度远胜它一倍。
狸猫在奔跑中忽然扭身,钻入一丛藤草——那里藏着它昨日布下的倒刺树枝,尖锐如骨针。
狼毫无防备地冲进,后腿立刻被刺入三针,一声惨叫,翻滚摔地。
它没有停,迅速跃上侧方岩石,掏出嘴中叼着的一截细藤,猛然一拉——藤条牵动另一处掩埋的枯枝,几块石头顺势滚落,砸向狼的后脊。
石块砸中,但狼反应极快,咬断一根树枝顶住最大那块巨石,只被擦伤。
狸猫还未来得及跃下,狼己狂吼一声,暴起冲向藤掩处。狸猫急跳躲避,但狼跃空扑咬,险些咬住它的尾根。
两者翻滚纠缠,狸猫背部中了一爪,血肉翻开。它痛极,爪子死死抓住狼头,嘴巴撕向狼耳根!
一猫一狼翻滚之间,撞入一片藤草。
忽然,“哗啦”一声。
他们踏破了一层泥皮,跌入一个隐秘坑口。
两者一起坠入地坑。
这是狸猫也未预料的变化。
坑下是一间残破石窟,有古老兽骨散布其中,墙上隐约有符文痕迹。此地显然不是自然之物,而是一处早己湮灭的遗迹。
狸猫跌在骨堆上,挣扎起身,发现狼也受伤不轻,正试图站起。
它顾不得多想,猛冲上去,正面一击!
爪子首插狼眼!
狼歪头,避开致命一击,牙齿却在狸猫肩头咬下一块肉!
血喷出。
狸猫发出一声极低的嘶吼,咬住狼的前腿骨节,用尽最后力气将其扑翻!
不知过了多久,洞中安静下来。
狼的尸体伏在血泊中,喉咙被撕裂,眼中仍带着怒意与惊愕。
狸猫站在它身上,身子晃动,右腿己然跛废,血一滴滴地落下。
它喘着气,视线模糊,忽然看到狼尸下有一块泛着微光的白骨,形状不规则,似被嵌在狼胸中,不知用途。
它用牙轻轻咬住那块骨,叼起,踉跄地走向窟壁。
它靠着墙壁滑下,身子贴着湿冷石壁慢慢蜷起。
它赢了。但它的肉被咬掉一块,前腿脱力,肺部挤压,几乎无法呼吸。
风从石缝中吹入,似有某种古老的低语声在洞中回响。
它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地坑。
但它赢了。
它用最后的意识,把那块骨头压在爪下。
它从来不信神,也不懂修炼。
它只知道:狼死了,我活着。
它还剩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