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舟如同惊弓之鸟,撕裂浓重的云层,将那片被血雾与死亡笼罩的青岚山远远抛在身后。舟上三人沉默无言,只有呼啸的风声灌满耳膜,以及各自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张夜盘坐舟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飞掠而过的山川密林,体内《灵炎诀》艰难地运转,修复着经脉的裂痕,同时压制那焚心镖反噬带来的阵阵灼痛。石墩操控着追风舟,指节发白,黝黑的脸膛紧绷,每一次云层的异常翻涌都让他肌肉贲张。林怜蕊则默默守在张夜身侧,指尖萦绕着淡淡的寒气,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追兵。归途漫长,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当凌虚宗那巍峨连绵、灵气氤氲的山门轮廓终于出现在天际线时,三人紧绷的神经才敢稍稍松懈一丝。笼罩山门的庞大护宗阵法散发出令人心安的气息,隔绝了外界的污秽与杀机。
飞舟甫一穿过护山大阵的光幕,降落在宗门指定的接引平台,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
“啊——!我的手!快!救我!”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打破了平台短暂的宁静。只见朱晟如同一个血葫芦,仅存的左手死死捂着右肩那狰狞的断口——伤口处并非正常的血肉模糊,而是缠绕着一股肉眼可见、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魔气,正不断侵蚀着周围的皮肉,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他面色惨金,双目因剧痛和恐惧而暴突,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严,状若疯魔地从飞梭上滚落下来,连滚爬爬、跌跌撞撞地朝着宗门医阁的方向亡命狂奔,沿途留下断断续续的血迹和令人心悸的哀嚎。
平台上目睹此景的低阶弟子无不骇然变色,纷纷避让。
张夜、石墩、林怜蕊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与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朱晟断臂的惊悸,也有对其之前刚愎自用导致危局的余怒,更有一丝对那诡异血光的忌惮。
“我们也散了吧。”张夜声音沙哑,强忍着不适,“各自回去,疗伤,静养。”
没有多余的言语,三人默契地点点头。石墩收起追风舟,瓮声瓮气地道:“张师兄,林师妹,保重!有事传讯!”林怜蕊也轻声道:“师兄,万望珍重。”随即,三道身影汇入宗门往来的人流,朝着各自的山峰洞府方向而去。
洞府之内,寂静无声。
张夜盘坐在冰冷的蒲团上,洞府的禁制隔绝了外界喧嚣。他服下疗伤丹药,闭目凝神,全力运转《灵炎诀》。赤金色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冲刷着受损的经脉,驱逐着侵入体内的丝丝缕缕阴寒魔气。脑海中,青岚山驻地的惨烈景象、腐骨魔将的咆哮、那道斩断朱晟手臂的妖异血光、以及浓雾深处那双冰冷的猩红巨眼……如同走马灯般反复闪现。力量!对力量的渴望从未如此刻骨铭心。只有更强,才能在这步步杀机的世界里,守住自己在意的一切。
时间在疗伤与静修中悄然流逝。
数日后,伤势稍缓,张夜便起身离开了洞府。径首走向了千锤阁的材料领取处。
阁内依旧充斥着熟悉的金属敲击声与灵火灼烧的气息,但今日的气氛似乎有些压抑。张夜走到熟悉的柜台前,还未开口,柜台后一位相熟的外门弟子便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唏嘘和惊惧道:“张师弟,你来了……朱主管他……唉!”
张夜心头一沉:“朱主管如何了?”
“没了!”那弟子摇摇头,脸上犹带着后怕,“送去医阁的当天,几位擅长祛毒疗伤的师叔和执事就联手施救,连一位元婴长老都被惊动,亲自出手查看。可那断臂伤口处的魔气……太邪门了!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生机本源,霸道无比,根本驱不散!再加上朱主管在逃亡时不顾一切燃烧精血催动飞梭,更是油尽灯枯,本源大损……几位长老合力,用尽了灵丹妙药,也……也回天乏术了。就在昨日傍晚,朱主管……仙逝了。”
药石无救!元婴长老也束手无策!
这个消息如同重锤砸在张夜心头。朱晟的刚愎自用固然可恨,但亲眼见证一位灵台境修士,被一道血光斩断手臂后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那血光主人的恐怖,以及魔气的歹毒阴狠,再次给他敲响了警钟。
“宗门反应如何?”张夜沉声问道。
“震怒!”弟子肃然道,“朱主管身陨,青岚山驻地全灭,此事非同小可!就在今日清晨,三位元婴长老亲自带队,七位金丹执事随行,己经火速赶往青岚山一带清剿邪魔了!”
然而,数日后传回宗门的消息,却让所有人感到一拳打在了空处,更添几分寒意。
三位元婴长老以雷霆手段横扫青岚山区域,强大的神识反复犁过每一寸土地。结果,只发现了少量残留、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魈,轻易便被剿灭。至于那恐怖的腐骨魔将、那诡异的血光主人、以及那双猩红巨眼……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邪魔巢穴?幕后黑手?如同人间蒸发,只留下一个被彻底污染、死寂一片的凶地。
幕后之人,隐藏得极深!
张夜走进了宗门浩如烟海的藏经阁。专门查阅那些记载着域外邪魔、魔修、以及各种诡异魔化现象的古老典籍和宗门秘录。
泛黄的书页散发着岁月的尘埃气息,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字映入眼帘:
“……域外邪魔,无形无质,或为残念,或为异种能量,最善蛊惑心神,引生灵堕落……”
“……修士一旦道心失守,贪嗔痴炽盛,极易被邪魔之念趁虚而入,或精神扭曲化为邪修,追求禁忌之力;或肉身被魔气彻底侵蚀转化,沦为魔修,性情大变,残忍嗜杀……”
“……人魈者,多为低阶修士或凡人被魔修捕获,以秘法活炼,抽魂夺魄,灌入污秽魔气,炼成无知无觉、只知杀戮吞噬之傀儡,形貌狰狞,骨刃为器……”
合上厚重的典籍,张夜眼中寒芒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