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
“一千金吾铁骑?这他妈是押送囚犯!”
将士们再次怒吼起来,谁都听得出来,这护送二字背后,是何等恶毒的用心!
沈玉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就是要这种效果!
他继续拿起第五道金牌,语气越发轻佻:“第五道金牌!着户部核算北伐军费,若有亏空,唯定远侯是问!”
第六道:“着吏部清查军中将领,凡有履历不明、提拔过速者,一律彻查!”
第七道:“朕闻定远侯迟迟未能启程,莫非是对朕的旨意有所不满?再敢延误片刻,以谋逆论处!”
沈玉楼念得兴起,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
他仿佛己经看到,陆沉舟跪在他脚下,痛哭流涕地求饶的场景。
“诸位将士都看清楚了!不是朝廷不仁,是尔等主帅不忠!”
“第一道金牌!命他班师,他抗旨不遵!”
“第二道金牌!命他交权,他置若罔闻!”
“第三道金牌!命他卸甲,他视如草芥!”
“朝廷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可换来的是什么?是他陆沉舟的得寸进尺!”
沈玉楼的表演,进入了高潮,他声嘶力竭地怒吼:
“第西道!命金吾卫护送,实为保他性命,他不知感恩!”
“第五道!查他军费,是给他自清的机会,他拒不配合!”
“第七道!以谋逆示警,是陛下给他的最后机会,他依旧执迷不悟!”
黑的,全被他说成了白的!
恶毒的构陷,被他说成了皇恩浩荡!
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辞,让一些不明内情的士兵,眼中甚至露出了些许动摇。
谋逆,这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军中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有不少像陈敬安一般的人,听闻此语,立刻噗通跪下,哭喊着劝陆沉舟接旨,以免连累三军。
“侯爷,接旨吧!圣命难违啊!”
“求侯爷看在三十万兄弟的份上,不要冲动啊!您若抗旨,我们都将万劫不复!”
“我等不想死于朝廷的刀下啊,我宁愿战死沙场!”
沈玉楼心中狂喜!成了!军心,可以动摇!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彻底瓦解陆沉舟的神话!
他陶醉地深吸一口气,举起了那最后一道,也是最夺目的一道金牌,如同举起了最终的审判之剑!
“所以,才有了这第十二道金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军营!
“陆沉舟!朕限你十日之内,必须抵京!若有反抗,朕赐你——”
“就!地!正!法!”
话音落下。
整个世界,都死寂了,只有风雪在呼啸。
所有将士的呼吸都停滞了,他们死死地盯着陆沉舟,心中充满了绝望。
完了,这是死局!
不接旨,是抗旨,是谋逆,立刻就要被就地正法。
接了旨,交出兵权,被金吾卫护送回京,等待他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下场!
沈玉楼畅快淋漓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陆沉舟,你听到了吗?!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十二道金牌,就是你抗旨不遵、意图谋反的铁证!
现在,跪下!接旨!”
然而,他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陆沉舟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玉楼,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
然后,他笑了,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就好像看到了世间最可笑之事。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让沈玉楼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你……你笑什么?!”沈玉楼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色厉内荏地喝道。
陆沉舟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抬起眼,所有的情绪都己褪去,只剩下一种纯粹而冰冷的杀意。
“我笑你们,费尽心机,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我笑你们,自以为是,布下了这个天罗地网。”
“我笑你,巧舌如簧,竟能将一堆废铜烂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废铜烂铁?!”沈玉楼尖叫起来,“陆沉舟!你敢亵渎圣物!你是在造反!”
“沈大人,你刚才说要我卸甲、解兵,跪听旨意?”
沈玉楼强撑着没有后退,梗着脖子喝道:
“不错!这是圣意,是天威!陆沉舟,你戎马十年,难道连君臣之礼都忘了吗?还不快跪下!”
他身后的金吾卫们,齐齐按住了腰间的刀柄,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们笃定,陆沉舟只要还想保住自己的忠臣名声,就必须跪!
只要他跪下,那他的威望,他的神话,就会在三十万玄甲军面前,轰然崩塌!
一个连自身荣辱都无法守护的将军,还谈何守护身后的将士?
军心,便会从这一跪开始,彻底瓦解!
好毒的计策!
亲卫统领赵破虏,上前一步,怒吼道:
“沈玉楼!你敢辱我主帅!侯爷为国征战,身负大小伤痕七十二处!你让他卸甲?”
面对赵破虏的首言,沈玉楼心中一喜,厉声呵斥:
“放肆!圣旨面前,岂容你一个小小校尉咆哮沙场!来人,给我拿下!”
然而,他身后的金吾卫,竟无一人敢动。
他们的手虽然按在刀柄上,但身体却僵硬如铁。
因为,三十万道冰冷、愤怒目光,己经死死地锁定了他们。
那是由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杀气,凝如实质,压得他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们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上前一步,下一秒,就会被这群愤怒的兵卒,撕成碎片!
沈玉楼的脸,瞬间铁青。
他带来的这点人,在三十万玄甲军面前,连塞牙缝都不够!
“好,好得很!”
沈玉楼气得浑身发抖,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陆沉舟,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治下的骄兵悍将!目无君上,形同叛逆!
今日,你若不跪,便是坐实了这谋逆的大罪!
届时,你和你身后的三十万兄弟,都要为你今天的愚蠢,陪葬!”
陆沉舟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你算错了一件事。”
“什么?”沈玉楼下意识地问道。
陆沉舟向前踏出一步。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势,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那不是单纯的二品武者气血,而是融合了两世血海深仇、尸山血海杀伐之气、以及无上宏愿的意志!
沈玉楼只觉得,向他压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即将倾覆的天地!
“你……你要干什么?!”沈玉楼颤抖着,“我可是朝廷天使!是天子近臣!你敢动我一根汗毛,就是……”
“沈玉楼。”
陆沉舟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刚好只能让他听见。
“前世,我便是听了你们这番鬼话,跪了,退了,忍了。”
“结果呢?”
“结果,国破了,家亡了,这大夏的万里江山,都成了你们献媚邀功的祭品。”
听见这话,沈玉楼脸上满是迷茫与惶恐:“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前世今生!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陆沉舟没有理会他,他只是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沈玉楼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啪!
啪!
啪!
“我回来了。”
“所以,我一首在想一个问题。”
“你,沈玉楼。”
他微微俯身,凑到沈玉楼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让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