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着二人的话语,一时竟无言以对。
“世事当真难料……”平生首次尝到被流言裹挟的滋味,古廉风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
“那……此事后来如何处置?”他问出心中疑惑,实在不愿入宗首日便顶着个荒唐名头度日。
“嗯……最后似乎是宗主她老人家亲自出面了……吧?”许漾歪着头,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江凌无奈地以手扶额,只得接过话头:“确是如此。不止宗主,其他几位长老亦出面澄清。只是……”他顿了顿,语气微妙,“经此一事,反倒引得全宗上下对你愈发好奇了。”
“唉,果然,纵是山上仙家,也难逃一颗凡俗的八卦之心。”少年感慨万千,随即向二人拱手,“多谢二位告知。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在下江凌,这位是许漾师妹。”江凌温言介绍。
一旁的许漾笑盈盈地挥手:“嘻嘻,你好呀!”
“幸会二位。只是眼下我还需赶往主峰复命,不便久留,先行告辞。”少年颔首致意,便欲离开。
二人侧身让开道路,江凌道:“有缘再会。”
“再会。”
………………
主峰大殿。
殿内,那十道熟悉的身影仍在,只是气氛不复往日肃穆。几位长老争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
“老夫并非妄言!此子唯有入我天问峰修习阵法之道,方不负其天资!”向来沉默的五长老此刻声如洪钟,奋力争夺发言权。
“休得胡吹!依我看,符箓一道才是此子正途!”八长老毫不示弱,与五长老针锋相对。
“二位不必再争!”七长老捋着长须,一派理所当然,“浩然道体,身负天地正气,自当入我文道一脉,方能尽显其威!”他目光一转,投向墨翎,“至于墨长老的剑道,还是莫要误人子弟为好。”
“?”墨翎无辜躺枪,登时挑眉,“七哥,此言何意?若论适配,我剑道才是首选!何况此子对剑道本就有兴趣,这起点便己胜过你文道不知凡几!”
就在几人“温文尔雅”地“商讨”之际,高座上的宗主落衣无奈扶额。眼看宗主耐心将尽,素来寡言的大长老罕见地开口。
“够了,都住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争执声戛然而止。
“一把年纪,争得面红耳赤,成何体统?”大长老目光扫过众人,“此事关键,在于那孩子自己的选择。静候便是,他快到了。”
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只余下无声的眼神交锋:
六长老(目光灼灼):待会儿我先开口!
五长老(眼神挑衅):你且试试!
七长老(眼角猛抽,疯狂暗示):你俩消停点!大哥看着呢!
六长老、五长老顺着七长老的目光一瞥,触及大长老那沉静却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心头一凛,连忙若无其事地抬头研究起殿顶的梁木。
嗯,这楠木纹理,果然上乘……
“唉,着实令人头疼……”主座上的落衣暗自叹息。
正感棘手之际,殿门口光影微动,少年的身影己然出现。落衣眸中一亮,如见救星,忙道:“不必多礼,速速进来。”
少年正欲躬身行礼,闻言动作一顿,只得依言快步走入殿中。
“嘿,小子,又见面了。”墨翎朝他招了招手。
“弟子古廉风,拜见宗主、各位长老。”
“闲话少叙,”墨翎开门见山,“唤你来,只为问一事:于修行一途,你欲择何道?”
少年闻言微怔:“啊?此事……尚未定夺?”
“自然,”墨翎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修行之道,首重本心意愿。若强加于人,岂非本末倒置?”
“那弟子此前在俗世学堂所习的经史子集……”少年一时语塞。
“嗯?”墨翎反而有些茫然,“凡俗王朝,不也如此博采众长,为日后择路奠基么?”
“罢了……此事不提也罢。”少年顿感无力。
“也好。”墨翎颔首,续道,“言归正传。我与众位长老,皆分属不同道途,并无重合。我主修剑道,大长老精研术法,二长老擅推演天机,三长老乃纯粹体修……”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其余人。
落衣适时接口,以防再生争执:“西长老丹道大家,五长老阵法宗师,六长老音律入道,七长老文脉正宗,八长老符箓通玄。”
少年静听介绍,陷入沉思。修道择路,于他而言确是头等大事,此前从未深究。
“师父,”少年抬眼看向墨翎,神色认真,“您有何高见?”
墨翎见少年态度郑重,亦肃然道:“若论你本身心性偏好,为师以为剑道可为入门之选。若依你浩然道体之天赋,则文道载道乃上乘之途。若为长远根基计,淬炼体魄更是根本。”
“嗯……”少年垂首,心中念头飞转,“我自身可习剑,道体可载文,根基需淬体……更有其他诸多玄妙之道……”
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或许……可以尝试剑、文、体,三道同修!”
此语一出,除墨翎与大长老外,其余七位长老皆是一惊。
“这如何使得!”七长老急道,“此路凶险万分,己有七千年无人敢踏足!但凡尝试者,无一人功成!”
墨翎却并未出言否定,他凝视着少年眼中那份异乎寻常的认真,若有所思。
“三道同修么……”他低声自语,思绪仿佛飘向久远,“多少年未曾听闻了……”目光落在少年坚毅的脸庞上,墨翎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心中喟叹:“你儿子……这份心气,倒真像你……或许,他真能踏出这条路……”
一旁的大长老同样沉默未语,深邃的目光中反而流露出几分赞许。
“好一个心向青云的少年郎……”两人心中,几乎同时升起这般感慨。
“大哥,您倒是说句话啊!”三长老性子最急,见少年不为所动,只得向大长老求助。
“哈哈哈!”大长老忽然朗声大笑,声震殿宇,“少年意气,正当如此!随他去吧,老夫信他!”
笑声渐歇,他转身凝视古廉风,目光如炬:“你,可当真想好了?纵然前路荆棘密布,白骨累累,亦不惧?”
“不惧!”少年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澄澈而坚定。
那无畏的气魄,竟让大长老有刹那恍惚,仿佛看到了昔日某个熟悉的身影。他回过神,笑容愈发畅快:“好!好!好一个自古英雄出少年!去吧!老夫相信,这浩瀚天地间,必有你一席之地!”
“你且先回,”墨翎对少年道,“后续安排,我自会通知你前往剑峰修行。”
“弟子遵命。”少年郑重一礼,转身步出大殿,身影融入殿外明亮的阳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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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自当扶摇上,揽星衔月逐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