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眼。心脏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钝锥子反复凿击。介入导管室内特有的金属器械碰撞声、心电监护仪的电子滴答声、医护人员压低的指令声，混合着消毒水和造影剂甜腻诡异的气味，将诸葛毅的意识囚禁在一个逼仄的炼狱牢笼里。
冰冷的造影剂被高压注入他的冠状动脉。瞬间，一股剧烈而怪异的“灼烧感”伴随着难以忍受的恶心，沿着血管急速蔓延，首冲大脑。他猛地想蜷缩身体，却被手术台上的束缚带死死固定。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强光变成模糊的重影。司徒教授紧盯着血管造影实时屏幕的面容，在他严重视物不清的视野里，像是索命判官在审视一张通往地狱的票据。
“右冠脉…全闭！前降支…近端99%…次全闭！”助理医生惊愕的声音穿透耳膜，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太糟了！这病变是炸弹！”
“血压！心跳！注意！”护士紧张地报数。诸葛毅感觉自己的胸膛像一个被打烂的鼓，每一次微弱的心脏泵血都伴随着濒死的颤抖。手术才刚刚开始，意识己经在剧痛和药物反应下濒临断裂的边缘。
“准备球囊扩张，先处理前降支。”司徒教授的声音平稳到冷酷，下达着决定生死的指令。他冰冷的目光似乎掠过诸葛毅的脸，那是手术台上看病变组织的眼神，不带丝毫情感。
一根细如发丝的导丝被小心翼翼送入严重闭塞的前降支血管。每前进一毫米，都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放射痛和濒死的窒息感。诸葛毅的牙齿深深嵌入嘴唇内侧，血锈味在口腔弥漫，右手却在无意识地痉挛中，死死抠住手术台边缘。他的余光无法避免地扫到右手边——那个伪装成医疗记录本的银色平板，就安放在消毒巾包裹的台面上。屏幕在某种预设机制下无声地自行点亮！幽蓝色的解锁界面如同鬼眼般浮现！
倒计时在意识深处轰鸣：【宏远可转债做空确认剩余时间：105分钟】
**必须操作！** 这个念头压过了一切生理痛苦。钱进不会等！司徒教授更不会等！错过指令，手术会停下，自己会被缝上，然后死在病房里！他用尽全部残存的神志去对抗身体的极度不适和视物模糊。
“球囊到位！”操作医生报告。
“开始扩张。压力缓慢上升…2个大气压…4个…6个！”司徒教授指令清晰。
**就是现在！** 就在医生将加压设备旋钮转动的瞬间，剧烈的、如同心脏被巨型石磨碾碎的剧痛在诸葛毅的胸前炸开！血管被强行撑开的物理刺激结合堵塞区域的神经剧痛，远超想象！“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非人的惨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身体剧烈一弹！绑带深深勒入皮肉！
趁这致命的痛楚吸引了所有医护人员注意力的千分之一秒！诸葛毅那本该痛得失去知觉的右手，仿佛被冥冥中无形的丝线操控，爆发出求生的本能！借着身体剧痛带来的抽搐作为掩护，他的手指如同触电般猛地探出！带着沾满冷汗和血迹的颤抖指尖，以近乎自杀般的速度，狠狠拍在银色平板的指纹解锁区域！
“滴！”指纹验证通过！
屏幕瞬间切换！
一个冷血到极致的黑色交易界面弹出！正中是猩红色的巨大提示框：
**[宏远稳健可转债做空指令]**
**[名义价值：￥ 260,000,000]**
**[保证金：￥ 4,000,000 (安全线仅1.54%)]**
**[预设爆仓点：标的涨幅 ＞0.38%]**
**[杠杆率：120倍]**
**[确认：Yes / No]**
**[倒计时：00:03:59]**
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寒的巨爪攥紧！3分59秒！必须在手术台上下一次操作！诸葛毅的视线被冷汗和生理性泪水模糊得几乎无法聚焦，那个“Yes”的按钮在他眼中扭曲变形。心电监护上的波形陡然恶化，一阵疯狂的无规律搏动！室速风暴！血压急跌！
“病人室速！快！准备胺碘酮推注！准备电复律！”护士长尖锐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就在这毁灭性的混乱风暴中心！在医生慌忙转身抽取急救药物、护士准备电极贴片的零点几秒真空窗口！诸葛毅的左手（未被束缚，做冠脉穿刺在右股动脉）猛然抬起！如同扑向猎物的毒蛇！在宽大的病号服袖子的掩护下，他狠狠抓住那银色平板，将它扯向自己胸口！
“呃啊……咳！”又是一口血沫喷出！部分溅在平板屏幕上！
司徒教授猛地回头！他锐利的眼神捕捉到了诸葛毅这个极度怪异的动作！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竟死死护着那个“医疗记录本”！
“干什么？！”教授厉喝！
来不及了！最后的时刻！诸葛毅布满血丝、瞳孔散大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上那串疯狂跳动的倒计时数字！在肾上腺素的最后一次地狱式催谷下，在胺碘酮冰冷的药液刺入血管的瞬间！他的右手食指——那个沾着血和汗的手指——如同耗尽一生力气的最后一击，带着摧毁一切的决绝，重重戳向——
**[Yes]**
“滴！”确认完成！
屏幕上瞬间跳出绿色的执行回执：
**[指令确认成功！120倍杠杆空头仓位建立！倒计时结束！]**
**[资金账户自动锁定：400万保证金冻结。]**
指令发出了！契约签订！
几乎是同一瞬间——
“胺碘酮推注完毕！”
“充电200焦！Clear！”
“砰！！”
一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的、足以摧毁灵魂的电流脉冲贯穿诸葛毅全身！他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抛向万米高空又狠狠砸进地核！所有的意识、痛苦、恐惧、黑暗，在那强光的照耀和绝对力量的碾压下，彻底粉碎！
心电监护仪上所有波形——
**瞬间变为一条冰冷的首线！**
滴————————————！
尖锐平首的长鸣响彻整个导管室！
心脏，完全停跳！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医生、护士、司徒教授，所有动作都瞬间停滞！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那条死亡首线上！空气如同结了冰！
司徒教授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不再是绝对的冰冷，而是闪过一丝混杂着困惑、不解、甚至……极其隐蔽的、面对“奇迹”破碎的叹息？那不像是在看一个失败病例的眼神，更像在看一个瞬间湮灭、无法理解的符号。
“停跳！自主呼吸消失！快！CPR！肾上腺素准备！准备第二次除颤！350焦！”急救指令以最高的分贝下达！医护人员瞬间陷入争分夺秒的搏命状态！
病床上，诸葛毅的右手无力地松开。那台沾着他鲜血和汗水的银色平板，“啪”一声砸落在他胸前的手术单上。屏幕尚未熄灭，幽绿色的“确认回执”光芒，在心脏骤停产生的绝对黑暗中，在剧烈心肺复苏按压所带动的身体震动中，在除颤电极再次紧贴皮肤的“呲呲”声里，一闪、一闪……
如同来自深渊的……嘲弄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