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沙盘的蓝光在会议室里流淌时，李云枢的后颈沁出薄汗。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战术平板的边缘——那声音像极了七年前核爆当天，父亲在地下避难所敲键盘的节奏，"小枢，记好每个参数"，老人沾着血的手按在他后背上，"基建不是数字游戏，是给活人兜底的命。"
"第一套方案生成。"机械音惊碎回忆。
沙盘里突然扬起冰尘，二十辆装甲车组成的突击群正沿着冰原裂缝穿插，红色标记的"敌方哨岗"在他们途经处炸开橘色火花。
王铁柱的猎枪枪管重重磕在沙盘边缘："A方案？
拿老子的装甲车当箭头？"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戳向那片标着"死亡峡谷"的区域，"这鬼地方七十年前就是雷区，现在变异冰熊的领地都扩到这儿了，突击车过得了雷过不了熊！"
李云枢的瞳孔收缩。
沙盘里的红色伤亡率数字正疯狂跳动——47%，52%，最终定格在63%。
他想起上周刚给装甲连发的新军靴，那几个总爱凑在篝火边唱《强军战歌》的小子，此刻在沙盘里不过是几个闪烁的绿点。
"第二套方案。"蓝光骤亮，十二枚虚拟导弹拖着尾焰划破全息云层，目标首指北极发射井。
唐猛的战术刀"咔"地弹出半寸："B方案？
拿什么打？
咱们连战术导弹都凑不齐十枚，剩下的都是三十年前的老古董。"他指节抵着下巴，喉结滚动，"上个月试射那枚，飞了三公里就砸进冰湖了——您让战士们拿烧火棍轰卫星？"
王铁柱突然嗤笑一声，猎枪往肩头一扛："老唐说得对，咱现在连远程投送能力都不够看。
上回从3号矿场运发电机，五辆卡车折了三辆，全栽在变异狼群手里。"他粗糙的掌心蹭过枪管，"要我说，这B方案就是纸糊的大炮仗，听个响儿都费劲。"
沙盘突然暗了一瞬，第三套方案的光影如藤蔓般爬满整个空间。
冰原上的发射井突然分出两条虚线，一条指向东南方的燕山聚居地，另一条绕向西北的废弃雷达站。
唐猛的战术刀"唰"地收回刀鞘："C方案！
诱敌深入。"他俯身盯着沙盘，指尖在燕山上空虚点，"北约那帮老东西要护着发射井，肯定得防着咱们抄后路。
要是咱们把'主攻方向'设在燕山......"
"诱饵。"李云枢的声音像碎冰。
他调出燕山基地的实时影像：泥砖房顶上飘着褪色的红旗，几个孩子正围着篝火烤红薯，火星子溅在"华夏基建联盟第17分部"的木牌上。
林婉儿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她总沾着兽毛的白大褂扫过他手背："李哥，燕山卡在北约补给线上。
他们要是发现咱们'猛攻'这儿，肯定得调兵来援——这时候咱们就能摸进发射井。"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那儿有三百一十二口人。"
李浩然的手指在平板上翻飞，屏幕里跳出一串数据流："手环的避险模式能提前三小时预警。
要是现在开始疏散，老人小孩能撤到二十公里外的防空洞。"他推了推歪掉的眼镜，喉结动了动，"但青壮年得留下...伪装防御工事。"
会议室突然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苏晚照的手轻轻覆上李云枢后颈，带着体温的掌心熨着他绷紧的肌肉。
他想起三天前在升旗仪式上，那个攥着课本问"能重建学校吗"的小丫头，此刻正出现在燕山的监控画面里——她踮着脚往墙上贴新写的"好好学习"，粉笔灰落在她冻红的鼻尖上。
"李哥。"林婉儿的声音发颤，"上个月北约轰炸青川基地时，咱们也是这么劝自己的。
可这次...要是不做选择，等他们的导弹上天，全华夏都会变成第二个青川。"她的指甲掐进掌心，"三百一十二，换三百万、三千万...值吗？"
李云枢的拇指无意识着战术平板边缘。
系统面板的提示在视网膜上跳动：【区域级战术打击计划】解锁进度98%。
他想起父母最后的短信："小枢，记住，基建是为了让人活着。
可有时候，要让更多人活着，就得先让一部分人...成为基石。"
"调燕山的防御部署。"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李浩然，现在就黑进他们的手环系统，标注老弱病残的位置。
苏晚照，带医疗组过去——疏散时要是有人冻伤，你知道该怎么做。"他转向唐猛，"你负责伪装工事，要让北约的卫星看不出破绽。"
王铁柱突然重重拍他后背："老子带装甲连在半路接应。"老人的眼睛里有团火在烧，"那些小子要是敢碰咱们的人，老子的猎枪管子能给他们戳出十七个窟窿！"
深夜的雪粒打在车窗上，像撒了把碎玻璃。
李云枢站在燕山基地的瞭望塔上，看着李浩然带着几个孩子往屋顶搬"假太阳能板"——那是用铁皮和荧光漆糊的，在卫星镜头里能骗过人。
小丫头抱着块"太阳能板"从他身边跑过，发梢沾着雪："李叔叔，晚照姐姐说我们明天去新学校！"
他蹲下来，替她理了理歪掉的围巾："对，明天就去。"
晨雾漫上山头时，伪装工事的最后一块"通讯塔"竖了起来。
李云枢摸着那根裹着铜线的木头杆子，指腹蹭到凹进去的刻痕——是哪个孩子偷偷刻的"必胜"。
他抬头望向北极方向，那里的云层下藏着沉睡的死亡巨兽。
"李哥。"苏晚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军大衣上落满雪，"疏散队己经出发了。"她递来个温热的搪瓷缸，"喝口姜茶，驱驱寒。"
李云枢接过杯子，姜辣在舌尖炸开。
他望着逐渐亮起的基地灯火，喉咙发紧："等打完这仗...我要在每个基地都建小学。"
苏晚照没说话，只是将他冻红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
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照得雪地上的伪装工事像片发光的森林。
而在更北的冰原下，发射井的液压系统正发出低沉的轰鸣——它们不知道，有张网己经悄悄张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