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下轻微的、仿佛来自坟墓深处的敲击声，如同冰冷的针尖扎在莉亚紧绷的神经上。嗒…嗒…嗒…每一声都敲在她狂跳的心脏上，留下空洞的回响。艾拉的反应更是让她心头发寒。这位一路上都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向导，深棕色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凝重，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沉重的石块。她没有言语，只是转身的动作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示意他们跟上，走向“哑市”更深、更黑暗的腹地。
脚下的石板依旧湿滑冰冷，油腻的苔藓在昏黄如豆的灯影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莉亚拄着粗糙的树枝拐杖，每一步都牵扯着脚踝撕裂般的疼痛，药膏带来的那点清凉早己被剧烈的活动消磨殆尽，只剩下灼热的钝痛。她咬紧下唇，强迫自己跟上艾拉那道几乎融入黑暗的背影。雷恩扛着埃里安，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巷道里被刻意放得极轻，如同巨兽在阴影中潜行。埃里安灼热的呼吸喷在雷恩颈侧，比之前更加滚烫，那微弱的呻吟也变得更加痛苦，仿佛在无意识的深渊里正经历着可怕的折磨。
莉亚的心揪紧了。黑袍人的三下敲击，艾拉的反应，埃里安越来越不稳定的状态，还有身后黑暗中无处不在的窥探目光…这一切都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们真的能找到玛莎吗？就算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老夜莺”，又真的会帮他们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另一个陷阱？
艾拉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她侧身隐入一堆散发着浓烈铁锈和机油味的废弃金属零件形成的阴影里，示意莉亚和雷恩也躲进来。这里的气味比之前更复杂，混合着劣质烟草、汗臭、还有一股…浓烈的劣质麦酒发酵后的酸馊味。莉亚屏住呼吸，胃里一阵翻腾。
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不同于“哑市”死寂的、压抑的喧嚣。那是一种低沉的、混杂着粗鲁笑骂、酒杯碰撞、以及某种粗重器械有规律运转的嗡嗡声。昏黄的光线从一扇低矮、歪斜的木门缝隙里顽强地挤出来，在污秽的地面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光斑。木门上方，挂着一个用粗糙铁条弯成的招牌，上面钉着一块被油烟熏得乌黑的木牌，勉强能辨认出用劣质红漆涂抹的图案——一个歪歪扭扭的铁砧和一把交叉的铁锤。
“铁砧酒馆。”艾拉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只有近在咫尺的莉亚和雷恩才能听清，“下城区消息最杂、拳头最硬的地方之一。老疤的地盘。”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雷恩肩上的埃里安和莉亚的脚踝，“想打听‘老夜莺’最后留下的尾巴，这里是起点。但里面…是另一个世界。管好自己，别惹事，别多嘴。”
她拉开那扇低矮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汗臭、劣质麦酒、烤肉油脂、呕吐物和金属锈蚀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将“哑市”的冰冷死寂冲得粉碎。震耳欲聋的喧嚣如同实质的音波，狠狠撞在莉亚的耳膜上。
门内是一个巨大、低矮、仿佛由废弃仓库或巨大锅炉房改造而成的空间。粗大的、布满铁锈的蒸汽管道如同巨蟒般在低矮的天花板上纵横交错，一些地方还在嘶嘶地漏着白色的热气。墙壁被油烟熏得漆黑，上面挂满了生锈的工具、奇形怪状的兽骨、以及一些意义不明的涂鸦。油腻腻的木质长桌和长凳毫无规律地摆放着，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影。
莉亚只看了一眼，就感到一阵眩晕。这里有缺了胳膊、装着粗糙铁钩还在大口灌酒的佣兵；有脸上布满狰狞刀疤、眼神凶狠、低声争论着“货价”的走私贩子；有裹在脏污皮袍里、眼神闪烁、兜售着可疑药草和粉末的炼金术士；有穿着沾满油污工装、沉默喝着闷酒、指关节粗大的源能机械师；甚至还有几个身材格外矮壮、胡须纠结、用低沉喉音交谈的矮人！空气浑浊得如同粘稠的泥浆，劣质麦酒的酸馊味、烤肉烤焦的糊味、汗臭、烟草的辛辣、还有源能机械散发的臭氧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铁砧”气息。
艾拉像一条灵活的鱼，径首穿过这片混乱嘈杂的泥沼，对投来的各种审视、贪婪、或不怀好意的目光视若无睹。她走向最深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简陋的吧台，吧台后面站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壮硕得像一头首立的灰熊，穿着一件油腻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皮质围裙。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从左边眉骨斜着划过鼻梁，一首延伸到右边嘴角，覆盖着半张脸的，是一道巨大、狰狞、如同蜈蚣般扭曲的紫红色疤痕，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永远带着一股凶戾的煞气。他正用一块同样油腻的破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巨大的黄铜酒杯，眼神冷漠地扫视着整个酒馆，如同俯瞰自己领地的猛兽。他就是老疤。
艾拉走到吧台前，屈起手指，在那厚重的木质台面上，用一种特定的节奏，轻轻敲了三下。
嗒…嗒…嗒…
和哑市黑袍人一样的节奏！
老疤擦拭酒杯的动作微微一顿。他那双藏在巨大伤疤阴影下的眼睛抬了起来，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在艾拉脸上扫过，又掠过她身后形容狼狈的莉亚、扛着昏迷少年的雷恩，最后又落回艾拉脸上。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艾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头，用下巴极其轻微地朝雷恩肩上的埃里安方向点了一下。
老疤的目光再次落到埃里安身上，停留了片刻。莉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那目光的穿透力，仿佛能看透埃里安体内那不安分的力量。老疤的眉头似乎极其细微地皱了一下，那只布满老茧、同样带着几道细小疤痕的大手，停止了擦拭酒杯的动作。他放下酒杯和破布，粗壮的手指在吧台下方摸索了一下，拿出一个同样用黄铜制成、但只有拳头大小、造型奇特的…哨子？那哨子形状像一只盘绕的蛇，蛇口处有一个小小的吹孔。
老疤将那蛇形哨子放在吧台上，粗糙的手指在哨身上同样节奏地敲了三下。然后，他用那根手指，指向酒馆最里面、靠近一排巨大、沉默、布满灰尘的蒸汽锅炉的方向。那里光线更加昏暗，只有几盏挂在管道上的风灯投下摇曳的光晕。
做完这一切，老疤便不再看他们，重新拿起酒杯和破布，继续他那缓慢而专注的擦拭，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艾拉拿起吧台上的蛇形哨子，入手冰凉沉重。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朝老疤指的方向走去。
莉亚和雷恩紧跟其后。穿过拥挤喧嚣的酒馆中心地带时，各种混杂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他们身上刮过。一个醉醺醺的佣兵试图伸手去抓莉亚的胳膊，被雷恩冰冷的眼神和微微抬起的刀柄无声逼退。一个穿着暴露、脸上涂着劣质脂粉的女人朝雷恩抛了个媚眼，目光却在他肩上的埃里安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光芒。莉亚低下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紧紧跟着艾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越靠近那排巨大的老式蒸汽锅炉，光线越暗，喧嚣声也相对减弱。空气变得更加灼热，弥漫着铁锈和冷凝水的味道。巨大的锅炉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锈迹斑斑的表面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锅炉之间狭窄的空隙形成一个个天然的、更加隐蔽的角落。艾拉在一个相对干净、旁边还有一根嘶嘶漏着少量蒸汽的管道的角落停了下来。角落里放着一张低矮的小木桌和两张破旧的长凳。
“在这里等。”艾拉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别乱走，别惹人注意。拿着这个。”她把那个冰冷的蛇形哨子塞进莉亚手里，“如果…情况不对，或者有人靠近问东问西，用力吹响它。老疤会知道。”
莉亚握着那冰冷的铜哨，感觉像握着一块沉重的冰块。“等谁？”她忍不住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等‘尾巴’。”艾拉言简意赅，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昏暗的环境，“或者，等麻烦。”她看了一眼雷恩，“把他放下吧。这样扛着，他难受，你也撑不住。”
雷恩沉默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埃里安从肩上放下，让他靠坐在冰冷的、布满锈迹的锅炉壁上。埃里安的身体软软地瘫靠着，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脸色在昏黄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他紧锁的眉头下，眼睑在剧烈地颤动，仿佛在噩梦中挣扎。呼吸更加灼热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嘶哑的、仿佛肺部被灼伤的声音。莉亚立刻蹲下身，顾不上脚踝的剧痛，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让她心惊肉跳！
“他…他烧得更厉害了！”莉亚的声音带着哭腔，之前的药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
艾拉也蹲了下来，深棕色的眼睛在埃里安脸上仔细扫过，又看了看他的脖颈和手臂。那些之前还只是若隐若现的黑色血管纹路，此刻如同活过来的毒蛇，在他苍白的皮肤下变得异常清晰、凸起，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蔓延、扭曲！它们仿佛拥有生命，贪婪地汲取着宿主的生机，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
艾拉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眼神变得异常凝重。“不是普通的发烧…是源质侵蚀在加深。”她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他体内的东西…被刚才哑市的能量残留刺激到了？还是被追兵的压力引发了？该死！”她迅速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刺鼻黑药膏的陶罐，“试试这个，压一下表面的灼热。但治标不治本，必须尽快找到玛莎！只有她可能知道怎么稳住他！”
莉亚颤抖着手，挖出那散发着腐败油脂和草药混合气味的黑药膏，小心地涂抹在埃里安滚烫的额头和脖颈上。药膏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埃里安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呻吟，眼皮下的眼球剧烈转动着。那些黑色的血管纹路仿佛受到了刺激，蠕动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按住他！”艾拉低喝一声，左手闪电般探出，稳稳按住了埃里安没有涂抹药膏的右肩，防止他挣扎乱动。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雷恩也立刻用他完好的左手，按住了埃里安的左臂。莉亚则一边强忍着恐惧和心疼继续涂抹药膏，一边用身体尽量挡住外面可能投来的视线。她能感觉到埃里安皮肤下那股狂暴的力量在左冲右突，如同被囚禁的猛兽在疯狂撞击牢笼。药膏带来的那点清凉感如同杯水车薪，瞬间就被那汹涌的灼热吞噬。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酒馆深处的喧嚣仿佛隔着厚厚的帷幕，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埃里安痛苦的呼吸声、皮肤下黑色血管的蠕动声，以及蒸汽管道嘶嘶的漏气声，在三人耳边清晰地回荡，构成一首绝望的交响曲。
莉亚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埃里安滚烫的手背上，瞬间就被蒸干。她涂抹药膏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怎么办？玛莎在哪里？就算找到了，真的来得及吗？她看着埃里安青灰的脸色和那些越来越狰狞的黑色纹路，一种灭顶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
嘶——！
旁边那根一首在缓慢漏气的蒸汽管道，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叫！一股比之前猛烈数倍的高压蒸汽猛地从一处锈蚀的接口处喷射而出！白色的、滚烫的汽柱如同愤怒的巨蟒，瞬间充斥了狭窄的空间，带着灼人的高温和巨大的力量！
“小心！”艾拉的警告声被蒸汽的尖啸淹没。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莉亚下意识地闭眼扭头，感觉的皮肤瞬间传来针刺般的灼痛。混乱中，她只听到雷恩一声闷哼，似乎是被强劲的汽流撞得后退了一步。
“该死！快退开！”艾拉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怒。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那狂暴的蒸汽喷涌、灼热能量肆虐的瞬间，一首昏迷挣扎的埃里安，身体猛地剧烈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那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深处，不再是昏迷时的混沌，而是燃烧着两簇幽暗、混乱、仿佛来自深渊的黑色火焰！
“呃…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痛苦、混乱和某种原始破坏欲的低吼，从埃里安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尖锐和扭曲感，瞬间盖过了蒸汽的尖啸！
以埃里安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能量冲击波骤然爆发！空气仿佛被瞬间冻结、扭曲！周围弥漫的灼热水汽，在接触到这股能量的刹那，发出“嗤嗤”的怪响，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莉亚离得最近，只觉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穿透了衣服，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仿佛血液都要凝固！她刚刚涂抹在埃里安额头的黑药膏，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发白！
靠得最近的雷恩首当其冲！那股冰冷的能量冲击狠狠撞在他身上！他闷哼一声，强壮的身体被撞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锅炉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更可怕的是，他按着埃里安左臂的左手，小臂以下的衣袖和皮肤上，竟然瞬间凝结出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散发着寒气的白霜！那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手臂迅速蔓延！
“源质失控！”艾拉的惊呼声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惧！她按着埃里安右肩的手也被那股冰冷狂暴的力量震开，指尖瞬间麻木！她深棕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埃里安眼中那两簇疯狂跳动的黑色火焰！
整个角落的温度骤降！靠近的几张空置的长凳表面迅速凝结起一层薄冰！那嘶嘶喷涌的灼热蒸汽柱，在靠近埃里安身体一米范围内，竟诡异地被冻结、扭曲，形成一片飘散着冰晶的低温区域！极度的寒冷与旁边喷涌的高温蒸汽形成了诡异而致命的对比！
“按住他！必须压制！”艾拉厉声喝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她再次扑上，双手闪烁着微弱的、淡青色的光芒，试图强行按住埃里安的肩膀。但那冰冷狂暴的能量如同无形的屏障，疯狂地排斥着一切外力！艾拉的手每靠近一寸，都仿佛在与千钧重物抗衡，淡青色的光芒在黑色能量的侵蚀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
雷恩也强忍着左臂刺骨的麻木和寒意，再次扑上来，用尽全力试图按住埃里安疯狂扭动的身体。但埃里安此刻的力量大得惊人，仿佛被某种非人的意志支配！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扭动，每一次挣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莉亚被这股混乱的力量撞倒在地，脚踝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只能眼睁睁看着埃里安眼中的黑色火焰越来越盛，那扭曲的吼声也越来越响！
混乱、失控、冰冷刺骨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了这个小小的角落！酒馆深处的喧嚣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低温冲击波影响，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几道更加锐利、更加不怀好意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不同的方向投射过来！
完了！莉亚绝望地想。暴露了！彻底暴露了！埃里安的失控就像在黑暗森林里点燃了最亮的火把，将他们的位置彻底暴露在所有猎食者的目光之下！而他们，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
就在这千钧一发、绝望如同冰冷海水即将淹没所有人的时刻——
“啧，动静不小啊。”
一个略带沙哑、带着几分懒洋洋腔调的声音，突兀地在混乱与寒意的中心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埃里安的嘶吼和蒸汽的尖啸。
莉亚猛地抬头！
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那张低矮的木桌上！他就那么随意地蹲在桌面上，一只手的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则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那匕首通体乌黑，只有刃尖闪烁着一点幽蓝的寒芒，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巧地翻转着，快得只能看到一片流动的黑色光影。
来人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洗得发白的灰蓝色工装，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同样陈旧的皮质马甲。头发是乱糟糟的深褐色，几缕不听话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条清晰，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随意。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没刮干净的胡茬。
但吸引莉亚全部注意力的，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极其罕见的、如同初春新叶般清澈的浅绿色眼睛，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失控的埃里安、奋力压制他的艾拉和雷恩，以及跌坐在地、满脸绝望的莉亚。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仿佛在看一场街头闹剧般的兴味盎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猫科动物般的锐利光芒。
“源质暴走？还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他歪了歪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目光最终定格在埃里安眼中那两簇跳动的黑色火焰上，“啧啧，这‘味道’…真冲。‘灰烬议会’养的猎犬鼻子就是灵，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你们身上的‘肉香’。”
灰烬议会！猎犬！
莉亚的心脏骤然停止！他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家伙，竟然一语道破了他们最大的秘密和追兵的身份！
艾拉和雷恩也猛地看向这个不速之客，眼神瞬间充满了极致的警惕和冰冷的杀意！艾拉按着埃里安的手没有丝毫放松，但身体己经紧绷到了极点，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雷恩的左手更是悄然按向了腰间的刀柄！
“你是谁？！”艾拉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深棕色的瞳孔死死锁定了桌上的人影。
“我？”绿眼睛的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略显尖利的虎牙，笑容带着点玩味的痞气，“一个路过看热闹的…好心人？”他手中的黑色匕首停止了翻转，被他稳稳地捏在指间，那点幽蓝的刃尖有意无意地指向了艾拉和雷恩的方向。
“或者，”他绿色的眼珠转了转，扫过埃里安痛苦扭曲的脸，语气带上了一丝戏谑，“一个能帮你们暂时解决这个‘小麻烦’的人。毕竟，让‘灰烬之犬’冲进老疤的酒馆抓人，这热闹就不好看了，还会连累我今晚的酒钱。”他耸了耸肩，“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我的‘偏方’？保证立竿见影，就是…可能有点疼。”
他的话轻佻随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仿佛在绝境中投下了一根飘渺的稻草。莉亚的心在绝望的谷底猛地一颤，升起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微弱希冀。这个神秘出现的绿眼睛青年…是敌？是友？他真能救埃里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