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儿?”
蓝银记得这位中年人;刘伯温下葬时他曾出席,那人正是刘伯温之子。
按理说,自从刘伯温去世之后,这个人应当离开了应天。
中年人轻轻欠身道:“草民留在这里,就是要等到蓝大人的驾临。”
“等我?!”
蓝银的眉头轻微蹙起。
实际上,蓝银与刘伯温的关系并不深厚。
大明初期,朝廷里存在两股力量:一边是由李善长领导的淮西勋贵派系,另一边是刘伯温领导的浙东集团。
对于刘伯温而言,蓝银抱有相当的尊敬之情。
即便在官位和权势都不及李善长、浙东团队远逊淮西勋贵的情况下……
他也能把李善长挤兑到退休的地步,而通过铲除胡惟庸,得以短暂自保。
这件事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朱和尚对淮西勋贵的警惕,并借此机会扶持浙东集团、遏制淮西的力量。
但是必须承认,刘伯温确有过人的才能。
若非过去几年间,蓝银一直忙于自已的筹谋,并因年轻缺乏权力,
他也确实想过要保护刘伯温免受加害。
遗憾的是,
刘伯温是在今年三月遭到暗算。
彼时,蓝银日思夜想的问题是如何让自已与蓝玉脱离干系,变为普通平民;即便是为了自保也难以兼顾到其他人。
“蓝大人愿意赏脸前往寒舍吗?”
青衣男子微笑着指了指旁边的茅屋。
“不方便。”
蓝银心中警惕,不知此时是否有双眼在背后关注着他。
作为出身淮西勋贵的人士,虽然他与浙东派并不绝对对立,但也称不上和谐。
尽管现在刘伯温已故,但一旦自已踏入茅屋之事被朱和尚得知,恐怕对自已不会有太好的影响。
“也是。”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只是我留在这里,都是家父生前所托之言。”
“你说什么?”
蓝银微微愣了一下。
青衣男子答道:“家父曾在茅屋里进行占卜,预测您今天将会路过这里,于是让我在此守候。”
“等着我是有什么目的吗?”
蓝银表情依旧平静,内心却是十分震惊。
关于刘伯温预知未来的传言在他穿越之前就耳熟能详,比如说断定江山社稷走向的故事等。
甚至现今城里关于他预知能力的讨论仍然不断。
只不过这些事情蓝银从未太在意过,因为无论他的计划还是目彪与刘伯温都没有直接关系。
青衣男子四处看了一眼,确认无人之后,低声道:“当家父遇见陛下时,观察陛下面貌非同寻常,认为其有天子之兆,从而选择追随直到成就功名。”
“后来呢?”
蓝银的目光变得更为专注。
青衣男子继续说道:“在辞官之前的日子里,家父有幸与大人在太子府相见。
在他临终之际,费尽最后的力气告诉草民一件事:他嘱托草民见到大人之后转交给大人一句重要的话语。”
“什么样的话?”
蓝银询问道。
青衣男子说:“我父亲曾言:此子能辅助真龙天子,也能成为其终结者;助他,则明朝有幸,而若是成为终结者……”
蓝银听了这话,面露惊讶,低声追问:“若是他要终结呢?”
“家父未能说完,就辞世了。”
青衣男子轻轻摇头叹息:“家父所托之事,今日已了。
自此刻起,我会远离京城,隐姓埋名于山林之间。”
说完,他目光望向蓝银,作揖请求:“大人是否能宽赦小民离开?”
蓝银凝视着面前的青衣男子,目光里隐隐透出杀机。
他的手指已经搭在绣春刀的把手上。
然而,青衣男子察觉到这一点却未动声色,依旧镇定自若。
“阁下知不知道这块田地原属何人?”
蓝银松开了紧握住的刀柄。
“这块田本是陛下赐赏给我父亲的,但父亲去世之后便无人认领。
若大人感兴趣,或许可向胡惟庸询问详情。”
青衣男子对于胡惟庸并无好印象,毕竟此人乃是陷害刘伯温至死的关键人物。
通过上述言语,他也间接地向蓝银传递了一些信息。
这原是无人继承的土地,现落入胡惟庸手中,此事颇为耐人寻味。
说罢,青衣男子施礼退步,提了行囊走出这处所在。
蓝银远远地注视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由衷感叹:“真是刘伯温的儿子啊,确实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