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千刹坐在茶棚下,眯着眼睛观察不远处的城门关许久,才回头看向云镜。
江凌寒忙着给云镜倒茶。
“云小姐,”虞千刹甩了甩手里的拂尘,手指捻过老旧的茶桌,“这好像不是简单的幻境。”
云镜无视不远处已经吓得屁滚尿流的阮文贤,吹了吹手里的热茶,“手段怎样重要吗?对你我来说,只要能找到真相,不就行了?”
虞千刹不再说话了。
阮文贤被吓的两眼一翻,当场晕倒在城墙边。
再睁开眼时,阮文贤打了个喷嚏。
天色已经大黑。
他好像做了个噩梦。
到现在自已的心跳都砰砰的,几乎要炸开胸腔。
“哎!”一旁的行人好心叫了他一声,“你是谁家小孩儿?”
“怎么在这睡着了?”
阮文贤浑浑噩噩站起身,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记得自已好像要去做一件事情。
做什么事情来着?
眼前的人流穿行在街边朦朦胧胧的灯火中,他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往前走。
一脚踩空,阮文贤站在了热热闹闹的阮府跟前。
“哎!”门口正迎来送往的高大男人惊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我侄子?”
阮文贤张了张唇,“嗯,小叔。”
阮员外问了一句小厮,才发现是他十几岁的小侄子自已跑出来玩的。
“今日我生辰,客人来往太多,府外人多眼杂,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死角,”阮员外赶忙走过来领着孩子往府里走,“你自已偷偷出来玩,身旁还没有大人跟着,万一碰上拐子怎么办?”
阮员外冷着脸训斥了阮文贤几句,又和缓下神色,“去找你堂弟玩吧,但切记别离开护院的视线!”
阮文贤木愣愣的站在阮庭琛奢华的院子前。
阮员外叮嘱过护院好好看着孩子,才转身回到前厅的觥筹交错之中。
院门应声而开。
“堂兄?”六七岁模样的阮庭琛,直直站在四四方方的门框之中,从外面看,像是被锁在方框里的死物似的。
阮文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不该心虚的。
不该当着阮家人的面心虚。
但面前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深视野不便的缘故,阮文贤眼里阮庭琛的衣服,颜色一会儿深一会儿浅。
揉了揉眼睛,努力聚焦视线,阮文贤才看清那是一片白花花的绸布。
阮文贤呆在了原地。
“堂兄?”阮庭琛站在原地叫他,“不是玩捉迷藏吗?”
“快进来。”他说。
“我离不开榆树太远。”
阮文贤被戳到什么怪异的关键词,瞪大了眼睛,随后掉头拔腿就跑。
鬼。
鬼!!!
他惊慌失措,拼命倒腾自已十几岁的小短腿往阮府外跑。
拨开越来越密集的植株绿叶,跑进人群喧闹灯火通明的前厅。
“阮员外,城外那条土路还仰仗您捐善款来修缮啊!”
“好人长寿,阮员外必定长命百岁。”
“阮员外……”
阮文贤听到四周从不同人嘴里喊出的小叔的名讳,不知怎么的,心中的惊慌越来越明显。
挤进人群,拨开一个又一个碍事的身影,阮文贤看着不远处的厅门门槛,眼睛一亮。
马上就能跑出去了……马上就能……
阮文贤不知被谁推了一把,重重往地砖上跌去。
“哟!”又伸来一双手,将阮文贤好声好气从地上扶了起来,“阮公子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呐!”
四周的嘈杂不知在何时,悄声被置换。
“赌多少?”
“一两银子?”
“十两银子?”
“全押上!!!”
阮文贤头晕眼花站起身,环顾四周,却恨不能甩开这人继续往外跑。
“哎哎哎,阮公子,别走啊!”赌场招待贵客的小厮嬉皮笑脸拉着阮文贤不肯松手,“今天咱们场子出了好几个手气好的老爷,不止翻本,最多的那个甚至赚了几千两!”
阮文贤慌慌张张看向四周,一边挣脱一边小声斥责小厮,“滚!我先前那几百两赌债还没还上,你又想害我?”
小厮神色一变,他死死拉着阮文贤的手不肯松开,脸上的笑容比眼睛里流下的血还扎眼,“您这是什么话?您是赌场的贵客,我们什么时候催过您还账?”
“但好不容易来一趟……您不放松放松?”
一旁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笑着走了过来,“文贤?你来怎么不约着我一块儿?”
“今天这手气真绝了,”来人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叮叮当当扣人心弦,“我一把直接清账!”
阮文贤慢慢不再挣扎了。
他盯着来人鼓鼓囊囊的袋子,“就一把?”
小厮和来人齐齐笑了,意味深长,“先玩一把试试,不好玩就不玩了呗,赌场这又不是强买强卖,你说是不是?”
阮文贤被簇拥着坐在赌桌前,轻车熟路抓起眼前的骰子盒。
“赌小!”阮文贤手里的骰子盒噼里啪啦摇晃在半空中,半晌,他将骰子盒拍到桌面上。
木制的骰子盒被他全神贯注,慢慢从自已这边往后掀开。
盒子里的打磨光滑的骰子没有点数。
上面只有阮文贤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阮文贤一愣。
“赌小?”对面扣着骰子盒的男人咧开嘴笑了。
“哎呦!”男人拿开他的骰子盒,夸张的大喊一声,“阮公子这一把手气不行啊!”
对面的几颗骰子上是他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生辰八字。
是阮庭琛的。
小厮嬉皮笑脸拿出册子给阮文贤记账,“阮公子,这下您欠……”
“两千两纹银。”
阮文贤刚要开口,面前的小厮五官突然融化成一滩,很快又从那摊皮肉中浮现出一张新的脸。
“阮公子,你前前后后在我们这儿赌输的两千多两一直没有还上,我们看在你以往的面子上一直宽限日期,也不是个事儿啊。”
“您要是再还不上,我们可就要加收利银了啊。”
身旁又走来一个经常和他一起赌博的熟面孔,“文贤,听说你已经欠了赌场三千多两,还不上了?哎……不如我给你支个招?”
“你小叔不是东城有名的善人,找他帮帮忙呗?”
“不行不行不行!”阮文贤听到自已的声音,“我小叔不可能不告诉我爹娘,他们肯定会打死我……”
那道蛊惑似的声音叹息一声,“那怎么办?你亲戚里就属他有钱了,三千多两而已,他随手就能给你还上。”
“再说你是他侄子啊,家族之间互相帮扶本来就是本分,他不帮你,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