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从轻发落?
众女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侍女神色倨傲:“此次大典由公主殿下主持。”
“胆敢暗中下毒手,谋害同期秀女者,等同冒犯殿下的‘大不敬’之罪。”
人人惊惧。
在宫中足足一个月,怎会不知什么是大不敬。
与之相比,仅仅杖责逐出宫去,确实是从轻发落。
侍女走之后,秀女们看乔望舒的神情,有敬畏有钦佩,只是没了一同学习礼仪时的亲昵。
接下来的大半日,兴庆宫里变得安安静静。
乔望舒身边,一个来道别的人都没有。
月余的同窗之情,化为乌有。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顺便将乔望舒孤立于众女之外。
昭平公主这一手,甚是纯熟。
乔望舒是后来才慢慢明白,如此一来,昭平公主看起来是在替她撑腰,其实是维护了皇家威严。
顺便,再将她这位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伯府之女,放到了风口浪尖。
几十名秀女,背后就是几十个不同的家庭。
经此一事,他们对乔望舒会怎么看?
不用问,自然是远着些,以策平安。
至于那两名被罚的秀女,她们敢记恨昭平公主吗?
当然不敢。
这份恨意,就落到了乔望舒身上。
昭平公主顺势而为,让她和武逸飞一般,只能跟皇家利益紧紧捆绑。
顺便,也将忠顺伯府绑上了太子的战车。
他们没得选。
夜深人静之际,乔望舒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烟罗帐幔陷入沉思。
原来,不管她愿不愿,在这个时代,就会被迫站队。
所不同的是,她通过小奕涵看到了嫁入文昌侯府的下场,而这一次出于报恩。
她只希望,自己没有信错人。
不会将家族拉入深渊。
有昭平公主如此相帮,三皇子又失了势,此起彼伏之下,盛钰赢面很大。
她这样说服着自己。
在宫中的最后一个晚上,特别安静。
明明是几十名正值妙龄的女子,处于爱玩爱笑的年纪,安静得似乎不存在一般。
兴庆宫中,静悄悄的。
翌日,天色刚蒙蒙亮,一众秀女便按规矩等到了宫门旁。
离开时,几乎没有人回头,再看皇宫一眼。
她们进了一趟皇宫,见到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公主,和俊美的太子殿下。
却连兴庆宫都没能走出去。
对皇宫,除了处处都是规矩教条之外,一无所知。
跟来时一样,一顶小轿,将她们送回各自府上。
那些不是京城本地的秀女,都借住在亲戚家里,否则,她们连参选资格都没有。
乔望舒端坐在轿内,听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京城大街,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忠顺伯府侧门,早就站着好些翘首以盼的人。
乔家下人在街口伸长脖子张望着,看见宫中小轿,便腿脚飞快的回去禀报。
“七姑娘回来了,还有盏茶功夫就到!”
乔云驰摸了一把铜钱赏给他,再也按捺不住,打马上前去迎。
在侧门处等着的,都是哥哥们。
陆氏再怎么担心,恨不得第一时间见到女儿,按长辈不能迎的规矩,也只能在正房里候着,等乔望舒回府了向她请安。
离家越近,乔望舒的心情就越急切。
一个月不见,家人们都还好吗?
祖母有没有任性,母亲她操心大哥的亲事会不会累瘦了?
家中有了珍馐坊,日子应该比之前好过很多。
正想着,听见熟悉的马蹄声。
“妹妹!”
少年郎含笑的声音响起,笑容情不自禁爬上她的脸颊。
“哥。”
乔望舒把轿帘掀开一条缝,往外看去。
晨光沐浴在乔云驰身上,身姿矫健、朝气蓬勃。
让乔望舒不期然地想起上辈子伟人的名言:年轻人就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这句话,在乔云驰身上,得以具象化了。
看见乔望舒好端端的,乔云驰整个人神清气爽,放松了手里马缰,慢吞吞地陪着轿子一起往回走。
一刻钟后,到了乔府侧门。
连翘迎上来见礼:“姑娘!”
见她打了轿帘,乔望舒笑着扶住她的手,走出轿门。
乔云驰利索地摸出赏银,两个轿夫一人一锭。
“姑娘,奴婢可算是把您盼回来了。”
连翘的话,瞬间淹没在一堆“七妹妹”里面。
看着亲人们关切的笑脸,乔望舒心里甜滋滋的,一一见礼。
“七妹妹快进去吧,西伯母等你,都等着急了。”
乔云松道:“我们就是来见见你,没别的事。”
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一本书,是印刷精美的《好好说话》。
这么快,书己经印出来了?
手指抚过上面“冰轮”两个字,她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成就感。
没想到,她编著医书的愿望未曾实现,送给乔云晋的礼物,却先行一步,得以成书。
见她满意,乔云松眉飞色舞:“母亲说供不应求,要再加印一批呢。”
因为是过继嗣子的身世,他的性格说好听点是沉稳,用过一点的词来形容就是“心有城府”。
很少在脸上表露出这等属于少年郎的情绪。
乔望舒微微一笑,说:“或许,再加印的可以制成特别版,送上特制书签。”
“书签?”
乔云松愣了一瞬,随即询问:“七妹妹所言,是牙签?”
乔望舒点头。
春秋战国时,就有书签,用象牙制成,叫做“牙黎”。
后来,材质慢慢转变,出现了竹片、骨片、纸板等等,多流通于上流社会,仍然沿用牙签这个称呼。
制作精美,工艺考究。
使用时,会在顶端写上书名、卷次等信息,有时还会用颜色来区分经史子集。
“和牙签不同,”乔望舒简单解释了几句,“回头我做一份,六堂哥你一看就能明白。”
乔云松连连点头:“西伯母还等着妹妹,我这就走了。”
到了西房正院,陆氏一见到女儿,眼泪就不听使唤地滚落出来。
她简首不知道,这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时时担心,常常难眠。
乔正序拍着她的肩头,无言地安慰着。
这些日子,妻子所受的煎熬,他都看在眼底。
“父亲、母亲。”
乔望舒规规矩矩敛礼。
“好,回来了就好。”
陆氏语音哽咽,拉住她的手,仔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