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目光一缩,忙伸手帘子,对乔望舒道:“别看。”
她语气紧张,就怕她惹了不该惹的人。
在皇城司面前,忠顺伯府的名头什么也不是。
乔望舒猜出来几分她的心思,乖觉的没有再往外看,安静地等待入城。
为了赶时间,她们的午饭就在路上随便对付了一下。
吃了些从别院里带的干粮。
这辆马车宽敞,夏氏带着乔望舒坐,连翘和香雪伺候着。
卫娘子抱着小奕涵,带着她的亲生女儿、婆母一起,挤在后面一辆马车中。
再后面,是一辆装满行李的骡车,由两个跑腿小厮看管着。
乔云晋骑在马上,看着比他出城时更严格的城门,眉头紧锁。
队伍缓缓挪动,又过了两刻钟,才终于轮到乔家。
乔云晋解开腰牌递给守卫,指着后面三辆车,说明他接母亲和堂妹回来的缘由。
他尚未赴任,如今身上只有一个武散官的闲职,并无实缺。
说话时,一旁皇城司的人紧紧盯着,打消了他想给守卫塞点银子的念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守卫仔细验过他的腰牌,乔云晋又报上忠顺伯府的名号。
正要放他走,皇城司的亲事官却伸手一拦:“且慢。”
乔云晋不解:“怎么了?”
“你是不是早上出去过?”亲事官问。
“是。”
乔云晋大方承认:“我刚刚说过了,出城去接母亲和堂妹回城。”
“你们一共几人?”
亲事官继续询问,脸上没什么表情。
乔云晋如实报上。
亲事官听完,又问:“忠顺伯府上没有添新丁,那两名婴儿从何而来?”
伯府三夫人和七姑娘回京,有下人跟着不奇怪。
奇怪的是,有奶娘、有婴儿。
乔云晋垂眸回话:“是堂妹在别院捡到的孩子,另一个是奶娘亲生的。”
厌恶、畏惧,这两种情绪在他心中翻滚交织。
皇城司监察百官,竟是连家中隐私都不放过?
府上有没有添新丁,他们都知道。
亲事官皱起眉头,只觉更可疑。
他举步朝着马车走去:“让他们下来,验明身份。”
乔云晋掩住怒意,挡在他面前,抱拳道:“都是家中女眷,不方便抛头露面。”
他手心向下藏了一块银子,动作飞快的塞到亲事官手里。
“还请行个方便。”
他却料错了,对方根本就不是为了索贿。
亲事官冷冷一笑,将银子用力掷到地上,神情不屑:“你若是心里没鬼,为何会当众行贿?”
他扬高了声音,周遭的人尽都望了过来。
乔云晋只觉脸皮发烧,丢脸至极。
然而,母亲和七妹妹还需要他的保护。
“不是行贿。”
他硬着头皮掰扯:“天寒地冻的,请各位军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乔府的马车未被放行,整个队伍陷入停滞,后面的人越堵越多。
夏氏神色不安,接过香雪奉上的茶水,喝得心不在焉。
隔了一小段距离,再加上人声嘈杂。
乔望舒听不真切对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温言劝慰:“三伯母,只是入城,不会有事的。”
他们都不知道,灰鸽一直混在人群中。
属于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今日他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圣子和七姑娘的安全。
他不知道乔望舒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京,但马车离开别院后,他就一直远远辍着。
见到伯府马车被阻,他立刻传讯。
又僵持了片刻,人群开始鼓噪起来。
“怎么了?”
“到底什么事嘛?磨磨唧唧的。”
“也太慢了。”
“有问题就抓起来啊,别耽误事!”
被乔云晋一直挡着,亲事官下不来台,“唰”地一声拔出雪亮腰刀,恶狠狠地威胁起来。
“胆敢阻扰皇城司办差,我看你就是图谋不轨!”
他把胳膊一扬,大喝道:“来人,把他们统统给我拿下!”
这句话声音很大,马车里的夏氏和乔望舒都听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乔望舒看见,夏氏眼底全是惊惧。
她只是个妇道人家,忠顺伯府如今无权无势,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心头慌乱,脑子里只剩下皇城司的赫赫凶名。
乔望舒见状,扶着连翘的手起身,顺便带上帷帽:“三伯母,我去看看。”
她动作很快,夏氏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已经跳下马车。
夏氏伸出的手落在半空,她着急道:“快,你们快跟上!”
连翘听见,立刻跟着下车。
乔望舒身姿高挑,气质如兰。
哪怕头戴帷帽,举手投足间仍是掩不住的风姿。
这样一位女子出现在拥挤的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都情不自禁地小了很多,就怕冒犯了她。
甚至,还在她跟前让出一条路来。
连翘忙跟上,扶住自家姑娘。
乔望舒走到乔云晋身侧,将双手在腰间交叠,冲着皇城司亲事官盈盈福了一福。
“大人,三堂哥来接我和三伯母回京,不知有何误会?”
她的嗓音清澈柔和,声量不高。
有一种能平复怒气的力量。
想要听清她所说的话,非得安静下来不可。
亲事官正在气头上,可这位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做足了礼节,他没脸继续跟她计较。
原本就是办差,难道自已还要担上一个欺负弱女子的名头?
他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冷声道:“我觉得可疑,难道不该查个究竟?!”
亲事官用刀尖指着乔云晋:“要不是你拦着,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乔云晋黑着脸,不与他言语。
看见七妹妹过来,他心里便懊恼自已无能。
乔望舒再次开口:“都是我们不对。”
这种时候,继续硬来没必要。
只会让事态升级。
道了歉,她又说:“军爷办差辛苦,我们只想略尽绵薄之力,绝对没有旁的意思。”
在过来时,乔望舒就看见了泥地上的那块银子,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蹲身捡起银子,送到亲事官面前:“全靠你们,我们才有安稳日子过。请各位喝口热茶,难道不行?”
在乔云晋口中说出来极牵强的理由,由她口中说来,说得守卫和皇城司的人心里都暖洋洋的。
亲事官没有说话,也没有接。
一名守卫伸手接过银子,笑着解围:“大家伙记住了!今儿是忠顺伯府请我们喝口热茶!”
正是最开始验了乔云晋腰牌的那个人。
乔望舒微微一笑,悄悄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却听见一阵马蹄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