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累你奔波,实在过意不去。”
跟着江氏的丫鬟怀里捧着一个长方形黑漆描金牡丹纹匣子,上前放到夏氏旁边的案几上。
“大嫂,这是何意?”夏氏看着匣子问。
“这是我生云朔前打的一尊送子观音金身,送到博山寺里开光做过法事的。”
江氏是乔家嫡长媳,身上承担着开枝散叶的重任。
刚嫁进来时,是对子嗣尤为着紧之时,才会请送子观音回家供奉。
“云晋过了年就要离京,你把这尊观音给他们供奉起来。倘若果真有灵,咱们府上再添新丁,这不比什么都强?”
字字句句,都说到夏氏心坎上。
明明知道是大嫂感激她马不停蹄为乔云棋奔走,特意拿出来的谢礼。
夏氏心里仍是感动不已。
“大嫂,”她愧疚着说,“我出去一趟,却是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真真受之有愧。”
她把江氏的猜测讲了一遍:“就连能不能见到云棋,也还是未知数。”
江氏按住她的手:“弟妹快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这背后竟然是皇城司的手笔。”
皇城司,代表着当今圣上。
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如此,咱们万不可轻举妄动,待老爷回来再行商议。”
“我也这样想。”
两人达成共识,仍然以打探消息为主。
此事,急不来。
伯府不是没有别的人脉,但在没有确切的应对之策前,不能轻举妄动。
谁知道,会不会是反作用呢?
乔云棋瞒着家人眠花宿柳,进了大牢,活该这一遭。
因事态不明,不止乔家的女人们在动用夫人外交,男人们也都在外面各自想着办法。
纷纷扰扰,却和乔望舒这名待字闺中的少女,干系不大。
在乔家长辈们看来,跟家族命运相关的事,自然由他们来担着。
乔望舒明年就要出嫁了,剩下的闺中时日不多,哪里会让她来操这个心?
就像她的婚事,虽然定给文昌侯府,对乔家有所助力。
却是以乔望舒的幸福为前提。
丝毫没有要卖女儿攀富贵的想法。
乔家的百年大计、家族兴衰的重任,都落在男子肩头。
关于这一点,乔望舒非常清楚。
这个节骨眼上,她就不添乱了,带着人回到自已的小院里。
先把小奕涵给安顿好,把从别院带回来的行李先归置了,以及卫娘子的住处。
从乔望舒十岁起,陆氏就让她自已打理小院,学着管理事务。
若是连自已的院子都管不好,将来嫁人后,还怎么打理一个家?
乔望舒觉得,陆氏的教育理念领先这个时代一个版本。
疼爱孩子,却不溺爱。
而是早早放手,让孩子学会必备的生存技能,为将来的人生做好准备。
就像她儿时。
陆氏再怎么不舍,也能为着她的健康,舍了她在道观中养身子。
乔望舒给自已的小院起名“星汉馆”,取一个“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意象。
横竖大周没有这句诗,她又着实喜欢得紧,就直接拿来用了。
除了连翘外,小院里还有两个打杂的小丫头、两个跑腿的,另有两个洒扫看门的粗使婆子。
院子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乔望舒住了三间正房。
正中间的作为待客小厅使用,东边那间采光好,就作为书房琴室,做针线也在此处。
西边房舍安静清幽,是为卧室。
她着人在窗外种了几株芭蕉树,又在向阳背光之处搭了紫藤花架,院中还有一棵高大的杏树。
下雨时,听雨打芭蕉。
春日花季,满室清香沁人心脾。
夏天吃杏、冬日赏雪。
惬意非常。
东厢房是连翘带着小丫头住着,粗使婆子不当值之时就会回伯府后巷家中,不用住在星汉馆。
西厢房此前作为小库房,还空闲着一间。
如今多了小奕涵,乔望舒就想着干脆卫娘子带着家人住西厢房,更为便利。
星汉馆里,忙个不停。
外院。
乔云晋坐在厢房内,连乔云遥唤他都没有听见。
“大哥,大哥?”
乔云遥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朝着他扔过去。
他不闪不避,被扔个正着,才醒了神。
两人是亲兄弟,从小打闹惯了的,抬眼看见乔云遥,当下他也不恼。
只捡起纸团放在桌上:“别闹。”
乔云遥嘻嘻一笑,凑到他跟前:“想什么呢?不去陪着嫂子,在这儿干坐着干什么?”
“我……”
乔云晋张了张口,眼睛陡然一亮。
“你干嘛?”
乔云遥被他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往后面一跳,又伸手在他面前挥舞了一下:“大哥,你莫不是中了邪?”
“去你的!”
乔云晋失笑,将他扯到自已前面:“来,你给我坐好。”
他正满腹心事没地方说去呢,弟弟是最好的人选,不怕丢人。
当下,他把在城门口的事说了,怅然道:“我一向自傲,不料事到临头,却不如七妹妹够机变。”
要不是七妹妹,恐怕会把事情闹大了。
最后还是托了故去二伯的庇荫,跟他也没啥关系。
乔云遥重重点头:“哥,你那不叫自傲,叫自负。”
作为乔家重点栽培的军中接班人,乔云晋的优秀有目共睹,而他也从来没怀疑过。
直到今日。
乔云晋没好气地拍了弟弟一巴掌,心头的郁结之气,被他这么一闹,消散些许。
“哥,你在愁啥?”
乔云遥连人带凳子往前跳了一步,跳得乔云晋跟前。
差点头碰头撞到。
乔云晋伸出食指将弟弟的脑袋按开,神情严肃:“我在想,我真的能完成长辈交托的任务?”
这还是在京里。
要真去了军中,就全得靠他自已。
哪怕有二叔公照拂,想要全盘接手从先祖经营下来的势力,哪有这么容易?
时过境迁,人总是要为着自已打算。
大伯早就告诉过他,等他到了地方,第一步就是先分辨人心。
哪些人还感念乔家的恩德,哪些人需要用利益打动,哪些人又需要提防等等。
那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他真的可以吗?
他之前的信心,经过今天一事,跌落到谷底。
乔云遥认真看着他,正待说话,小厮在外面通传:“三少爷、五少爷,侯府二公子上门了!”
宁至谨?
乔云遥不解:“他上门就上门,瞎嚷嚷什么?”
“二公子被七姑娘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