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氏走到乔望舒跟前,轻声安慰:“七妹妹,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乔望舒心下感动。
这就是她的家人,是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的家人。
是她想保护的亲人们。
陆氏按住眉心揉了揉,闭了闭眼。
这都叫什么事啊?
好不容易才挑中的亲事,瞧起来怎么都没问题。
文昌侯位高权重,又爱惜羽毛约束家族,从未有欺男霸女仗势欺人之事。
宁至谨本人是嫡次子,无需承担家族重任,才貌双全。
在相看亲事时,侯夫人见到自家女儿就很亲近,当场从手腕上脱下来一只冰种紫罗兰翡翠玉镯来,给乔望舒当见面礼。
那只玉镯澄澈如水、纯净通透,散放着神秘高贵的气息。
乃当世难得的宝物。
代表着对乔望舒的珍爱。
在一门婚事中,婆母的喜欢,有时候比得丈夫的心更重要。
是陆氏决定这门亲事的重要考量。
想着这样的人家,女儿嫁过去不用承担太大压力,可以跟夫君琴瑟和鸣,舒舒坦坦过小日子。
如今看来,却是她太过草率。
陆氏站起来面对众人,感激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了。”
“此事,还需和小女坐下来细细商议,届时需要帮手一定不会跟你们客气。”
她知道众人对乔望舒的爱护程度。
看着她长大,陪着她经历病痛折磨……
好不容易成长到可以嫁人的年纪,开始替她择婿。
虽然并非亲生,对她的关爱却丝毫不少。
乔家,是上下一条心、心往一处使的一家子。
明明都如此愤怒了,却只说要替女儿讨公道,没有一个人脱口而出“退婚”的话。
因为都知道,女儿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一时冲动喊了出口,万一被有心人听见扩散出去,乔家就失了先机。
拳拳呵护之心,她岂能不领情?
周氏明白她的意思,起身道:“兹事体大,不急。”
说罢,便率先离去。
给四房留下仔细商量的空间。
有她带头,众人先后散了。
乔望舒将他们送到院门口,又一一谢过。
回到屋内,陆氏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已身旁,温言问:“你是怎么想的?我们先拿定了主意,待你父亲回府,再跟他商议。”
因乔云棋之事,乔家的男人们都在外打听消息。
乔家四爷乔正序也不例外。
门口大马金刀站着乔云驰:“妹妹你放心大胆说,想怎么着都行,哥都给你办了。”
没了其他人,他又守住了门,说话比众人在时更放肆大胆。
陆氏斜了他一眼:“瞧把你给能的,坐过来。”
说着,指了指跟前的黄花梨高靠背椅。
被母亲镇压,乔云驰立刻没了嚣张气焰,滚过来乖乖坐好。
乔望舒心头偷偷一乐,顺势靠上陆氏的肩头,娇声道:“母亲,女儿不想嫁给他了!”
陆氏怔住。
乔云驰率先接话:“不嫁就不嫁呗,赶明儿我重新给你找一个,我这么好的妹子,怎么能便宜那种人。”
“实在不行,哥养你一辈子!你就在家,想干啥就干啥。”
既然妹妹表了态,他嘴上也就不再客气。
那什么侯府二公子,他早就看不顺眼很久了。
他说得正高兴,被陆氏扫了一眼,立刻住嘴。
“都要成亲的人了,嘴上还这么没有把门,想起一出是一出。”
陆氏教训道:“你以为成亲是说着玩的吗?还说什么养着妹妹,你有多大本事,能护住望舒不受丁点委屈?”
乔云驰不服气,正想开口,陆氏又道:“哪怕你真能护得住,你还有自已的小家要顾。有了妻子儿女,还得上进,你又有多少时间能分给妹妹?”
“到我跟你父亲年纪大了,到那时两眼一闭,岂不就剩你妹妹一人,孤苦伶仃?”
一番话,把乔云驰说得哑口无言,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下头去。
乔望舒知道,母亲这是借着教训哥哥,其实是在说给自已听。
怕话说得太重,自已经不住。
便旁敲侧击,告诉自已女人后半生的幸福,和嫁人息息相关。
乔望舒知道母亲的一片苦心,倚着她轻声说:“母亲,您就放心好了,我绝不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只是宁至谨并非良配,如今女儿只庆幸,能及时发现。”
她想想就后怕。
若不是小奕涵,她恐怕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根本不能察觉宁至谨的不妥。
陆氏抚着她的头顶,半晌才问:“你真想好了?”
乔云驰抬头,望向乔望舒。
他们都在等一个回答。
乔望舒坐直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郑重其事道:“是的,女儿想好了。”
幻境中所发生的事,她没办法言说。
那时,宁至谨所提及的“养私兵”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乔家会被侯府推出来顶罪,她都没有头绪。
幸好她内心有了警醒后,宁至谨接连犯下几个错。
她才能借机把事情闹大。
在别院赶走宁至谨,顶多让他颜面扫地、心头不快。
而眼下,是在京城。
除了让家人知道她的决心外,乔望舒还存了试探侯府的心思。
文昌侯府忍与不忍、如何反应,就很值得玩味。
眼下,在母亲和兄长面前,她用最认真的态度,告诉最亲近的人,她的决心。
“我要退婚。”
听见她清清楚楚说出这几个字,饶是陆氏有了准备,心里仍然“咯噔”一下。
对她来说,这件事来得太快、太快。
从乔望舒将宁至谨请走,到眼下,才将将过了一个时辰。
比起之前替她择婿的时间,少了不知道多少倍。
花了好几年决定的亲事,就这么天翻地覆了?
只乔云驰眼底泛起喜意,悄悄对乔望舒竖起大拇指。
妹妹做得对。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幸好还没嫁过去,连八字都没合呢。
陆氏心情沉重,但面对女儿坚定明亮的眼神,她仍然点点头:“好。”
既是要退婚,那就是退婚的章程。
接下来,便是如何能好好把婚退了,而不损了女儿的名声。
“此事切勿声张。”陆氏叮嘱。
儿女齐齐应了。
与乔家的同心协力不同,一脚踏入家门的宁至谨察觉气氛不妙,转身欲走。
“想去哪里?”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