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公主一听就乐了:“好你个杜若,本宫总算等到你求我这一天。”
人不求人一般大,诚不我欺。
乔望舒起身,走到她跟前盈盈下拜:“求殿下援手。”
昭平公主挥手让她起来:“说吧,什么事?”
她地位超然,哪怕是京城命妇、后宫妃嫔见到她,亦恭恭敬敬,更不用提下人。
和她同辈的公主都不如她,唯一的嫡兄又是皇帝。
别看她尊贵,能说私房话的朋友却近乎没有。
没办法,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哪怕随便说几句话都可能会被人反复揣摩,还有人想借她来接近皇帝。
她淡出京城交际圈,除了因为身体不允许,也有不给皇兄添乱的意思。
久而久之,她真没有能毫无顾忌说说话的人。
也就是乔望舒,在她面前能不卑不亢,能侃侃而谈。
求医看诊,她最隐秘最难诉诸于口的病情对方都了然于胸。
在知道对方是女子后,昭平公主说话就更自由随意,两人相处下来,有了点朋友的意思。
她早就熄了要挟乔望舒的心思,听见有所求,只觉高兴。
高兴她自已的身份终于能帮上忙。
不是有句话叫做:朋友有难,当两肋插刀以赴吗?
乔望舒起身:“殿下,您应该知道,益元堂是忠顺伯府的产业。”
昭平公主“嗯”了一声:“本宫知晓。”
她第一次上门求医时,就让人把益元堂查了个底朝天。
“益元堂是在下东家,如今东家有难,求殿下出手相助。”
为了加强说服力,她又补充了一句:“草民手头拮据时,全靠二公子补贴才熬过来,这份情义草民不敢忘。”
她也没有说谎。
乔云棋对她这个妹妹是真心关爱。
虽然碍于庶出的身份把握着分寸,仍时不时私底下的补贴于她,唯恐她手头不宽裕。
紧接着,她把乔云棋被抓进大理寺大牢一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事……”
昭平公主迟疑起来。
她淡出交际圈,并不意味着消息闭塞。
这件事闹这么大,其中还涉及到谋反,她当然知道。
她知道的,比所有人以为的都多得多。
更知道,其中涉及到后宫独宠的皇贵妃。
以及,皇贵妃膝下那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三皇子。
乔望舒察言观色:“草民只求二公子平安,需要用银钱之处,殿下您只管说。”
她其实隐约猜到,让昭平公主为难的,并非银钱。
只是,她既然都已经开了这个口,就没有再打退堂鼓的道理。
就硬着头皮装看不懂,继续说下去。
昭平公主,是她所能接触到的、最有权力的一个人脉。
如果这都不行,乔望舒觉得其他人恐怕更没办法。
好在,昭平公主只以为她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大夫,没同她计较。
“不是银子的事。”
昭平公主摆摆手:“本宫会差人去问问,只是不能给你打包票。”
这件事明显不简单,她原本是避之不及的。
皇兄的后宫,如今皇贵妃一家独大。
却迟迟未册封为后。
皇兄的心思,就连她也摸不透。
先皇后虽然不在了,太子却已长大,颇有皇兄当年的风范。
在太子上头,又有一位不起眼的皇长子。
底下,更有三皇子虎视眈眈。
她不愿蹚这趟浑水。
皇子夺嫡,乃生死搏杀。
当年她襄助宣和帝,实乃两人是一母同胞,荣辱与共,她没有别的选择。
必须全力以赴。
如今却不一样了。
莫说皇兄自有打算,哪怕她想要站队,至少也得等形势明朗之后,站在赢家这一侧。
方能百利而无一害。
因为对她来说,什么都不做反而更安全。
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个巨大的风险。
能让人去替乔望舒问问,已经是她最大的诚意。
不管怎么说,以病人和医生的交情,远远没到她冒险的地步。
乔望舒听出来了,再次敛礼致谢。
“你快别跟我客气。”
昭平公主只觉心头过意不去。
好不容易等到她开口这一日,未曾想竟是一件连她都没有把握的事。
“殿下有心,草民自当感恩。”
乔望舒诚心致谢,继续跟她说起治疗方案来。
“殿下,您的身体想要彻底调养好,非一夕一日之功可以做到,欲速则不达。”
从医学理论来讲,昭平公主的病,是因为难产大出血,因消毒不到位而引发的妇科感染。
年轻时身体条件好,伤口自行痊愈了,却给她的身体造成隐患,引发免疫力整体下降的综合性疾病。
不是大病,却难治。
后来逐渐演变成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治疗表面症状,而未能彻底断根。
所以才会轻易反复,困扰着这位锦衣玉食的尊贵公主。
她最在意的漏尿问题,根据乔望舒的诊治,是产后妇科感染引起尿路感染,导致盆底肌未能及时得到修复所致。
症状的根源,还是在妇科。
之前乔望舒给她的治疗,先解决了她最头痛的失眠问题,再给方子让她调养身子。
这一切,都是为了后续展开系统治疗做准备。
关于其中的道理,乔望舒用这个时代的语言,仔细跟昭平公主讲过。
俗话说“久病成医”,昭平公主病了这么些年,不只是她,就是她身边伺候的嬷嬷侍女,都看得懂药理方子。
乔望舒讲得明白,何况是真的有效,她也很认可。
只是心急。
缠绵病榻多年的人,陡然有了痊愈希望,恨不得立刻就能恢复如初。
乔望舒给她新开了方子,又开了配合调理的膳食及洗浴方子,嘱咐她按时服用及清洗。
“待开春后,草民再给殿下进行治疗。”
“行,本宫等着。”
昭平公主起身,侍女替她戴好长长的帷帽,整理好斗篷。
整个人再次严丝合缝,连手指都不露出半点。
“草民恭送殿下。”
乔望舒站在原地,作揖送行。
昭平公主离开,益元堂才重新恢复正常。
乔望舒心底掠过挥之不去的阴霾。
二堂哥他,究竟是卷入了怎样的麻烦中?
甚至连昭平公主,都觉为难?
总不可能,是真的参与了谋反吧,未免太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