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至深离开后,忠顺伯持着这封请柬,返回正房。
此事跟乔望舒有关,众人均未散去。
他将请柬交给陆氏:“四弟妹,望舒若不愿前往,找借口推了便是。”
很明显,宁至深是拿着救出乔云棋这个人情,给宁至谨制造两人相处的机会,冰释前嫌。
太子和三皇子水火不容,大皇子则超然物外。
因此,大皇子妃举办的宴会,便成了京中达官贵人云集之所。
出席她的宴席,不存在站队的风险。
还能交际、试探,收集消息、交换利益。
门第不显的,还想着能在上面出个风头,得贵人青睐。
不过,乔家有自已的节奏,并不需要凑这个热闹。
赏梅宴名额难得,人人趋之若鹜,在乔家这里,却是避之不及的麻烦。
伯府被先帝所忌、被宣和帝厌恶,哪敢随便掺和皇权斗争。
陆氏默然半晌,询问乔云棋:“你是几时被放出来,又是何情形?”
乔云棋回忆着:“我们被关了好几日,大牢里乱糟糟的。每一间都塞了十多个人,没法睡觉、没有窗户,也分不清黑夜白日。”
在这种环境下,时间模糊。
“只记得忽然来了好几个人,点了一批人名,其中就有我的名字。”
他面上浮起恐惧之色:“我们还以为,是要被定罪了。”
自从被稀里糊涂关进大牢起,无人提审、不允探监,想和外面通个消息都做不到,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皆人心惶惶。
没曾想,将他们押到外面后,解开手枷,让他们各自回家。
竟是就地放了。
也没说个什么缘故。
那种情况下,当然是心头庆幸,哪里顾得上许多,走为上计。
“我只记得天色微明,大街上行人不多。”
从大理寺回到家,他走了小半个时辰。
迈进家门时,已是天色大亮。
陆氏点点头:“我知道了。”
乔云棋究竟是不是文昌侯府所救,这件事很重要。
京城的圈子并不大。
如今的乔家,再经不起“忘恩负义”的名声。
这也是为什么,宁至深用这个人情来让乔望舒去赏梅宴的原因。
“大哥,我回去跟月月商议着办。”
江氏拉住她:“不要委屈了孩子。实在不行,就让望舒再回别院避避风头。”
“我晓得的。”
陆氏反握住她的手,心下感动。
有这样真心疼爱晚辈的哥哥嫂嫂,她何其有幸。
只是,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
事情总要解决了才好。
陆氏在心里越发坚定了要退掉这门婚事的心思。
既然决定了,不如早点斩断,省得跟文昌侯府纠缠不清。
星汉馆。
乔望舒刚离开松柏堂,往回走去。
祖母年纪大了,精神不济。
陪着老人家说了一会儿话,见乔老夫人有了困意,她便亲自伺候着歇下,带着连翘悄悄离开。
还没进院子,就看见乔云晋在门外徘徊。
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
“三堂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乔云晋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是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
他含糊了一下,鼓起勇气继续:“我有点事想不通,云遥说不如来直接请教你。”
昨日他就想来的,只是二哥还没有消息,他也提不起这个心思。
这会儿来了,才知道乔望舒去了松柏堂。
虽是血亲堂兄妹,仍需避嫌。
他这才在门外等她,并没有贸然进去星汉馆。
“请教我?”
乔望舒指着自已鼻尖,歪着脑袋一笑:“云晋哥请进。”
院子里静悄悄的。
紫藤花架之下的摇篮里,小奕涵睡着了。
阳光安静地洒下来。
卫娘子坐在摇篮旁的竹椅上,手里做着针线。
小奕涵的眼睛上覆了一张叠了两层的丝帕,替他挡着阳光。
乔望舒掩口,悄悄打了个哈欠。
见她回来,卫娘子上前来请安:“见过七姑娘,三少爷。”
乔云晋好奇地往小奕涵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他心里,对七妹妹执意要养着小奶娃这件事,感到十分稀奇。
“都睡着了,要不我们去内书房说?”他建议着。
“无妨,小声一些即可。”
乔望舒带着他,走到自已的习字看书的房间里。
“三堂哥,你想喝什么?”
两人坐下后,乔望舒问。
乔云晋右手里一直提着个深棕色陶罐,外面还罩着一层细藤条筐,约莫有南瓜大小。
这会儿,他便笑着将陶罐放到案几上。
“既是我有事请教,自然不能空手来。”他献宝似的,“这是今年新得的上好百花冬蜜,给妹妹你尝尝鲜。”
乔望舒便吩咐连翘,用冬蜜调了两杯白茶上来。
冬蜜号称百花,其实主要是以秋冬季节蜂蜜采来的鲜花为主,如菊花、桂花、梅花、山茶花等等。
都是香气馥郁的品种。
白茶的淡雅清新,与冬蜜的浓郁芬芳相结合,入口顺滑细腻,梅花的冷冽清幽中,透出桂花的纯净甜香。
随着茶水入口,各种花蜜的独特风味依次呈现,令人回味无穷。
乔云晋闭上眼细细品味了一番,发出满足的喟叹声:“还是七妹妹懂得生活。”
“多谢三堂哥的冬蜜,”乔望舒放下杯子,浅浅一笑,“云晋哥哥,你有何事?”
乔云晋把他的担忧说了一遍,眉间有着与他以往不相衬的忧虑。
他向来是自信阳光,活力满满的。
对家族赋予他肩头的责任,一直都在积极地准备着。
哪怕新婚燕尔,也没有落下。
乔望舒仔细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这份担忧从何而来。
就好像一个人读了十多年书,从小都是学霸,对即将进入社会充满信心。
可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已并没有做好准备,根本不懂人情世故,遇事竟然还不如小了好几岁的妹妹会处理。
落差巨大。
乔望舒默了默。
她总不能说,自已并非真正的十多岁少女,而是一颗拥有二十多年工作经验的灵魂吧?
想了想,她轻声道:“三堂哥只是想要保护我们,心急了些,并没有错。”
“我平时不怎么出门,琢磨得就多了些,略有些心得。不如,我整理之后写出来,三堂哥看看有没有用?”
乔云晋大喜,立刻站直身体,冲着她长揖道谢。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珠儿的声音:“给四夫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