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望舒知道,这是昭平公主对她的考验。
微微思索片刻,她道:“殿下,臣女想要回去。”
“哦?”
昭平公主来了兴致:“你说说,为何?”
“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乔望舒恭顺回答:“文昌侯府以莫须有的恩情相挟,让臣女一人出席宴会。洛家姐姐担心臣女被人欺负,特意陪臣女共同前来。”
“臣女若就此随殿下离开,岂不是当了逃兵,还置洛家姐姐于不顾?”
“不错。”
昭平公主目露赞赏:“你能这么想,本宫就不操心你的婚事。想必,你自已能解决。”
“不过,”她忽然笑了起来,“本宫正觉得奇怪,你身边竟然没有长辈,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做了什么,要让他们宁愿凭空捏造一个恩情出来,也一定要让你出席?”
言辞之间,她丝毫不掩饰对文昌侯府的厌憎。
既是对方的八卦,她很有兴趣多听一些。
“说来话长,不知殿下可有空闲聆听?”
“你讲。”
见她来了兴致,跟随昭平公主的侍女们便在距离她们不远处的一个石亭内,迅速摆好公主仪仗,备下热茶糕点,伺候着昭平公主落座。
一直跟在后面的连翘见了,不禁瞪大了双眼。
原来,这才是训练有素的侍女吗?
她以为自已做得已经很不错,原来还差得远。
开眼界了!
两人落座后,乔望舒从在温泉别院的事说起,一直说到赴宴前。
这些事,真要细究起来,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不过是宁至谨忘了礼数。
不过是区区一名说书的女先生险些被人侵犯。
在王公贵族的眼里,简直算不上事。
昭平公主却听得兴致盎然。
乔望舒嘴角带上笑意,越发讲得有趣。
这是她第一次,用真面目与昭平公主相处,能获得对方的支持,对忠顺伯府大有好处。
喝光一盏茶,听完了故事。
昭平公主起身,笑着说:“你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尽管遣人来公主府寻本宫。”
乔望舒敛礼:“殿下已助臣女良多,不敢再给您添烦扰。”
“是个有分寸的。”
昭平公主扶着侍女的手,登上软轿,朝着西堤外而去。
乔望舒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她消失在视野内,才由连翘扶着,往回走去。
一阵寒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
红梅林里,已用完午膳,下人撤去杯碗碟盘,进入吟诗作对的环节。
见到她返回,大皇子妃冷冷看过来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她自然不会在这当口,找乔望舒麻烦。
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
对此乔望舒心知肚明。
一个人,总不能人人都喜欢。
大皇子妃在她精心准备的赏梅宴上,被昭平公主抢去风头。
连带着看不惯自已,再正常不过。
见她回来,洛风禾开心地去拉她的手。
刚一接触到,她就惊声问:“怎地这般凉?快来暖和身子。”
乔望舒被她拉得坐在炭火旁,手里抱着暖炉,仍然双足冰凉。
这大冬天的,怎么就想着在室外办宴会呢?
美则美矣,冷死个人。
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朝场中望去。
此时,宴会时用来分开男女宾的屏风已经撤下,中间摆着供书写的宽大黄花梨书桌,上面是笔墨纸砚。
在书桌两侧,已经陈列了不少书画作品。
来宾们坐在四周,根据红梅林的地形,组成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
男宾聚在左侧,女宾则在右侧。
中间空了一块出来,形成天然的鸿沟。
有想要上前表现的人,不论男女,皆可前往。
其余人等,有的在品评诗词、有的跃跃欲试、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小声说笑。
场面很是轻松。
赏梅宴,已经进行到尾声。
乔望舒跟洛风禾凑在一块儿,环顾一圈,没有看见宁至谨母子的踪影。
心头稍稍放下些心。
想来,他们已经跟大皇子妃告罪,回府去了。
只要他们不出现,旁人就不会想起刚才发生过的事。
淡化影响力,或者叫冷处理,是危机公关的其中一项手段。
上辈子,她在中医院时,为了预防“医闹”,医院的公共关系科专门给全体医生进行过培训。
她至今还记得。
如此甚好。
只要捱到宴会结束,她就功成身退。
待明日父母去退了婚,就解决掉一桩大事。
乔望舒想得出神,不防突然之间,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她。
“望舒。”
洛风禾小声提醒她:“大皇子妃叫你。”
她抬眸看去,果然对上一双严厉的眼睛。
大皇子妃对她的不悦已按捺不住,刚好有人揣度心思发难,便点了乔望舒的名字。
“七姑娘,听说你诗词俱佳,杜侍郎家千金有意与你比试,你可愿意?”
杜侍郎,是兵部侍郎。
今日赏梅宴,杜夫人携爱女杜若兰出席。
这会儿,杜若兰正站在大皇子妃一侧,面带挑衅地望过来。
把骄横贵女演绎了个十足。
跟她相比,冯织意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
其实,从三品的兵部侍郎而已,若不是忠顺伯府没落,还真不会将他们看在眼里。
乔望舒起身,落落大方道:“诗词之道,重在六义。乃情之所至、佳句天成。”
她所说的“六义”,指风、赋、比、兴、雅、颂。
士大夫阶层最为熟悉。
此言一出,从男宾席上就传来叫好声。
乔望舒微微敛礼致谢,继续道:“臣女以为,诗词的舞台在于天地,不是擂台。”
“说得好!”
“好!”
男宾席上,有人起身鼓掌。
自古以来都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乔望舒拒绝得非常艺术,暗中契合了读书人的心思。
赢得共鸣。
乔望舒再次敛礼。
她自然不会去跟杜若兰比试。
届时两人作诗完毕,岂不是由大皇子妃一张嘴?
没意思。
大皇子心下恼怒,却因为乔望舒获得力挺,而无法追究。
杜若兰则不管不顾地,提着裙子快步冲到乔望舒跟前,生气地质问:“你要是不敢,就说不敢!扯这么多作甚!”
“我看你就是名不副实!”
乔望舒挑了一下眉头,看着她笑了起来。
为了让自已出丑,激将法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