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
宣和帝翻过一页,连姿势都没变化。
烛火在男人硬朗的五官上投下阴影,显得有些残酷无情。
“是。”
汪进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宣和帝放下书卷,朝易文茹投去目光。
医女的动作轻柔仔细,她面前的脚踝如玉一般白皙细腻,红肿的地方便显得格外刺目。
给宫中贵人外敷的药膏,连香味色泽都有讲究。
药膏呈现出半透明的碧绿色,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清凉香味。
易文茹用洁白的贝齿咬住下唇,不让自已发出声音,就怕打扰了尊贵的帝王。
可是,微蹙的眉头出卖了她正在忍受的痛苦。
更有一份让人怜惜的娇弱之态。
见她并未发现自已的目光,宣和帝越发肆无忌惮。
灯下赏美人,乃人生一大乐事。
可惜,不和谐的音符再次出现。
“陛下。”
汪进再次进殿,躬身回禀:“皇贵妃娘娘不肯走,在碧霄宫门口跪下了。”
宣和帝正想开口,听见易文茹一声闷哼。
循声望去,见医女已经替她上完药,正用白色细布裹伤。
哪怕医女的动作再怎么轻柔,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负担,令她再忍不住疼痛。
她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一片冷汗。
看见宣和帝看过来,易文茹忍痛劝道:“陛下,若是因为臣妾这点小伤,影响了您和皇贵妃娘娘的情谊,岂不是臣妾的罪过?”
她如此替人着想,让宣和帝刚刚软了一点的心,又冷硬起来。
“说什么傻话。”
宣和帝换了个姿势,提点于她:“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往后不要再提了。”
但很显然,易文茹并没有听懂。
她眼神懵懂地点头应下:“臣妾都听陛下的。”
见她如此乖顺,宣和帝越发怜爱。
皇贵妃都一心一意想要她的性命了,她还在这里替对方着想。
不过,他喜爱的便是这份天真无邪。
在宫中,多么难得。
要不然,为何明明知道她是庄妃的娘家侄女,还偏偏另外赐了宫殿给她居住呢?
就是不愿让她被庄妃影响。
这是他的后宫,难道还会当真护不住一个女子?
替易文茹裹完伤,医女提着药箱施礼告退。
易文茹扶着宫女的手,走到宣和帝身边坐下,含羞带怯地看着他:“皇上,臣妾今晚……”
话还没说完,她的脸就红了。
宣和帝一下来了兴致,逗着她问:“今晚怎样?”
易文茹声音细如蚊呐:“怕伺候不好陛下。”
她那实在难以启齿,却又认真回答的模样,令宣和帝龙颜大悦,哈哈大笑起来。
“如妃,你把朕当成是什么人了?”
宣和帝搂住她的腰肢,温言道:“你听话,咱们好好睡觉。”
气氛正好,一声凄厉的惊呼声划破夜空,传到两人耳内。
易文茹浑身一颤,害怕得抓住他的衣襟,宣和帝不悦地直起身子:“来人。”
汪进立刻进殿,躬身回禀:“陛下,奴才遣人去看了。”
宣和帝沉沉地“嗯”了一声,拍了拍易文茹的脊背,以示安抚。
不一会儿,小太监来禀,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回禀皇上,是皇贵妃娘娘把刚出殿的医女给打了。”
他有些瑟缩,口齿却清晰。
易文茹吃惊地睁大美眸:“不,不会的!一定是你弄错了,皇贵妃娘娘怎么会打人?”
她仰头看着宣和帝,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朕允许你说。”宣和帝捏着她的下巴。
易文茹躲闪着他的目光:“臣妾刚刚才答应陛下,不再提的。”
“你讲,朕不怪你。”
易文茹这才开口:“皇上,您让人出去看看吧,别冤枉了皇贵妃娘娘。”
她目光清澈,毫无心机。
易文茹进宫以来,就没怎么跟皇贵妃打过交道。
听在宣和帝耳朵里,她使用“皇贵妃娘娘”这个称呼,比宫妃们常用的“姐姐妹妹”听起来顺耳多了。
没有虚情假意,全是她的善意。
跟先皇后,何其相似。
无端端忆起已逝亡妻,宣和帝的眼底暗沉了几分。
“行,都听你的。”
他吩咐道:“让她们都进来。”
“是。”
很快,门外响起脚步声。
易文茹悄悄松了口气。
皇贵妃手段高明,竟然会来碧霄宫寻宣和帝,出乎她的预料。
想来,是太子的一连串布置起作用了。
才会让皇贵妃沉不住气,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挽回帝王的宠爱。
皇贵妃想见,她当然要促成此事。
凡事,当然是趁热打铁的好。
皇贵妃宜嗔宜喜的脸出现在两人眼前。
冬日寒夜,她将披风交给伺候的宫女后,里面是一件用细赤金丝和孔雀细羽织成的,叠领广袖曳地长裙。
她很适合这等华丽服饰。
将皇贵妃纤秾合度的身段展露无遗,白皙丰腴的肌肤吹弹可破。
丝毫看不出她是过了三十的女人。
她容颜甜美,既有天真少女的纯洁灵动,又有女子的成熟妩媚。
看得出来,皇贵妃有备而来。
只打量了她一眼,易文茹就收回目光,伸手想让宫女扶她起身。
宣和帝一把搂住她的腰肢,问:“你做什么?”
易文茹眼神无辜:“给皇贵妃娘娘见礼。”
皇贵妃,是凌驾于四妃之上的封号。
她自然是要见礼的。
“朕在这里,你不用。”
宣和帝心想:明明脚踝受伤行动不便,还想着要见礼。
可见果然是个没心机的。
两人的亲昵互动落在皇贵妃眼里,只觉无比刺眼。
她压下心头不快,露出宣和帝最喜爱的天真神态:“皇上,臣妾以为您真这么狠心,不见臣妾呢。”
被独宠多年,她以为这就是宣和帝对她家人犯罪的惩罚了。
身上单薄,她在外面跪了两刻钟,早就冷得不行。
露在外面的肌肤起了鸡皮疙瘩,越发惹人怜爱。
没想到,宣和帝只看着她,一言不发。
易文茹的视线,投向规规矩矩见礼的医女。
才片刻不见,医女的头发被抓乱了,还来不及整理。
易文茹眼尖地瞥见一抹血色,悄声对宣和帝道:“让她起来回话。”
宣和帝照做。
医女起身,两人才看见,从她的左耳根到脖颈处,被划出一道长长伤痕,正往外渗着血珠。
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