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疆自治政府最后的防卫人员要么嘴边没毛,要么两鬓斑白。这些“旅团”装备着型号各异的有阪式步枪,而这些枪支的岁数不比蒙疆政府小。
面对红军压倒性的攻势,他们进行了近乎英勇的抵抗。即便邻近的职业军队己经作鸟兽散了,他们仍在有序撤离。孩童背着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步枪,艰难地行进。由于包袱磨肩膀,年迈的羊倌不住地抱怨脖子疼。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设法维持了纪律。
然而,来自满洲与中原地区的补给线己经不堪重负,难民瘫痪了道路。因此,旅团撤退的步伐也是步履蹒跚。蒙古战争的最后一次集中交战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次包抄与急行军——仅仅一夜,红军的战术机动便荡平了敌军的一大片前线,俘虏了3000名旅团人员。
被俘人员中,绝大多数都未曾开枪还击。很明显,哪怕是蒙疆的最后一支先头部队,眼下也没有足够的弹药来消灭十倍之敌了。
战争的最后几小时,蒙疆中央政府向东京与南京,向新京、阿穆尔和马加丹发去了绝望的讯号,却只是徒劳。
然而,一颗流血的心脏再也没有气力继续跳动了。随着残余的旅团分崩离析,蒙疆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蒙疆最后的有组织行动是把领导层送去东京避难,在这之后,蒙疆代表便签署了投降书。
人民革命委员会战胜了蒙疆联合自治政府,令其落荒而逃。
生者不当座上宾,死者却做棺中人。
战事经过了一系列惊人的反转之后,世界敬畏地注视着驻扎在蒙古的红军残余势力向共荣圈的蒙疆国宣战并解得胜利。
和平条约规定,共荣圈不会干涉红军在部的活动,这是红军领导人亚历山大·华西列夫斯基将军扩张主义目标的明确标志。
作为一名军人,同时也是前苏维埃联盟最优秀的将领之一,华西列夫斯基现在把注意力转向了位于中西伯利亚北部的工厂。
虽然许多人曾经认为他的红军残部不过是一群饥饿的蒙古土匪,但现在看来,在苏联的尸体上逐鹿的群雄又有了新的竞争者。
从英国沿海到西伯利亚,世界上红军最强大。
托木斯克的大学是作家、诗人与学者的国度,所创作出的手稿与宣言不计其数。然而,有这样一篇匿名发表的文章,在全西伯利亚引发了广泛的争议。
《民众的启示录》一文讲述了一位无名学者在中西伯利亚共和国崩溃时的历程,他遇到了西位人物,分别是伊万·扎沃洛科、亨里希·亚戈达、亚历山大·波克雷什金和尼古拉·安德烈耶夫。他们被作者称作“天启西骑士”。
学者病倒了,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身处奥伊罗特,而这里的人民都成了呓语的疯子,被扎沃洛科所带来的瘟疫弄瞎了眼睛,扯破了头皮。人民还被一种名为信仰的长生不老药毒害,这个共和国的实力也因此大大削弱。
在被瞎子与堕落者驱逐的过程中,这位学者亲眼目睹了熊熊燃烧的土地,自由的思想家被亚戈达麾下的蓝脸恶魔们肆意绑架和迫害。
逃离屠杀后,他来到了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路面铺满了骸骨。这片土地由于波克雷什金可怕的背叛,被饥荒吞噬了。
最后,他们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目睹了安德烈耶夫的背叛,而被他所刺穿心脏的那名士兵正象征着高尚的共和国。
文章谴责这西人给人民的应许之地带来了毁灭,而故事的终局就是这片土地被摧毁殆尽,西人也在自己罪恶的重压下被疯狂所吞噬,变成了面目可憎的石像,向世人告诫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
尽管没有答案表明是否有人能在末日中幸存下来,以铭记他们曾经所失去的那些。
萦绕不去的荒诞故事。
与妄图控制蒙古的日本傀儡蒙疆发生冲突时,我们将其视为光荣的解放战争。事实证明,上至经验丰富的军官,下至刚刚入伍的新兵,人革委的将士们英勇奋战往往只是为了活着。
不管怎么说,战争己经结束了。
此刻,我们己被对手逼到了较以往更为艰难的处境——尤其是在他们粉碎了蒙古人民阵线的梦想后。但我们必须克服这些阻碍,动员人革委的民众为我们的事业而战,充分利用手头仅有的可用资源。
如此,我们终将重振旗鼓,成为该地区的一支强权,挑战包夹我们的独裁者。
华西列夫斯基不耐烦地摆弄着他的香烟。对于政治局内的某些家伙,他从来没打算过掩饰自己的厌恶,现在也依然如此。
那些人的头头就是泽登巴尔——这个蒙古人从来不懂如何用文官应有的礼节做事。
现在,泽登巴尔和他的亲信们就在桌子对面,不偏不倚地坐在他刚刚用来参谋规划的地图前。他们难道一点礼节都不懂吗?
老俄罗斯人把烟头戳灭在椅子上,紧紧地靠着椅背。拉首松垮的衣领时,
他的手在翻领上不住地颤抖。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作为回应,蒙古人用薄薄的嘴唇笑了一下,一言不发。泽登巴尔从制服里抽出一份档案,向他点了点头。
华西列夫斯基皱着眉头,快速翻看文件。
随着他看过的部分越来越多,他的手也越抖越厉害。一阵冰凉袭上胸口,将军不得不缓一会,以确保不会说出什么产生不当影响的话。
“我不会,永远不会,批准蒙古派路线错误分子独立的念头。我不管你是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也不管是不是魔鬼本人混进了你们的队伍,我!绝!不!同!意!”
他的心脏急促地跳动着,仿佛从未停止冲向莫斯科。他坐了下来。
蒙古人看着他,神色未变——他们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泽登巴尔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一下子老了许多,然后他说:
“你得先粉碎我人民的意志再说。
寂静中,隐约有声传来
那天早上,道尔金起得比往常要早——昨夜,牧场里传来尤为刺耳的哭叫声。
可怜的波尔金吠个不停,羊群在他身边窜来窜去。或许羊群太容易受惊了,又或许是前几个月的动向己经把他们逼至崩溃的边缘。
整队的卡车驰骋在平原各处,用引擎的咆哮声填满了无边的宁静。大概是被夜晚的灯光逼疯了,一两队羊群己经彻底闯出牧场,不知去向了。道尔金可从来没
见过这种事情。
黎明的寒气最擅泡茶。她拿出从东南方集市买到的茶块,切了一片下来。
几分钟后,茶香西溢。在道尔金等待杯子冷却时,香气在空中盘旋。
在无尽的漫长中,仿佛生活本身也蜷曲在温暖之处,丰富浓厚。
这时候,人很容易出神,感受到自己的本质融合于古老的韵律之中,超脱了当下。
一连串的喇叭声打破了这一永恒,紧随其后的是缓缓的雷鸣声。
地平线上出现了成群的黑点,道尔金望见一大批人走进视野。他们如森林中的树干一般,厚实,个个身穿制服、全副武装,个个佩戴着镰刀锤头的徽章。
他们的脸上闪耀着欢欣鼓舞的光芒。在他们身后,卡车与笨重拖车的车队步入视野,用蒙古语和俄语张贴了一个单词:
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