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凝固在李世民高举的剑刃上。剑锋倒映着二十艘龙船上晃动的童男童女，像一串悬挂在蛛网上的露珠。
"陛下不可！"魏征抓住李世民手腕，"宇文临在童男脚底绑了火雷，船与船之间连着浸油麻绳！"
程咬金突然暴喝："那厮要跑！"只见宇文临的座舰正悄悄后撤，船尾伸出十二支青铜橹桨，竟是仿造当年杨广龙舟的翔螭舟！
李世民剑尖微颤，斩断桅杆上的帅旗："传朕口谕，玄甲军换渔船！"
当三十条舢板如离弦之箭射向龙船时，宇文临的骨笛陡然转调。被蛊虫控制的童男们齐声尖叫，指甲暴长三寸，疯狂撕扯身上的铁链。
"放箭！"李靖目眦欲裂。
箭雨却被突然掀起的浪墙吞噬。孙思邈嗅到海水里的硫磺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向船头："陛下快看海底！"
浑浊波涛下，隐约可见九条青铜龙喉，正将墨绿色液体注入洋流。真德女王呕出黑血，颤声道："是熊津江...江底的蛊池......"
李世民突然解下玉带抛入海中。玉带上的金钩精准勾住首舰龙骨，他拽着玉带纵身跃下龙舟，在程咬金的惊呼声中，如白虹贯日扑向敌舰。
宇文临的独眼泛起幽蓝："来得正好！"他掀开甲板暗格，三百个陶罐里的蛊虫嗅到帝王血气，顿时沸腾如粥。
剑光斩落九个陶罐时，李世民右臂己被蛊虫咬穿。黑血顺着手腕流到剑柄镶嵌的东珠上，竟让疯狂的新罗童男们突然静止。
"原来如此！"李世民将染血的东珠掷向蛊池，"这是新罗王族的血珠！"
海面炸开冲天水柱。被血珠唤醒记忆的童男们反身扑向宇文临，用牙齿撕开他爬满蛊虫的胸膛。宇文临在惨叫中扯断颈间玉坠，坠中飘出的骨灰随风洒向龙喉。
"杨广陛下......"他最后的呢喃被浪涛吞没。
七日后，蓬莱阁摆着三百盏海灯。李世民裹着渗血的绷带，看真德女王将写满名字的莲灯放入海中。最远那盏灯上，"宇文恺"三字被浪花打湿，墨迹渐渐晕成青龙模样。
"报——"尉迟敬德的声音带着颤意，"潜水夫在龙喉中发现...发现传国玉玺！"
魏征捧来的玉玺缺了一角，镶金处还沾着海苔。当李世民翻转玉玺时，在场所有人倒吸凉气——底部赫然刻着"大业十西年宇文恺补"！
"难怪宇文临能操控龙喉。"孙思邈银针挑出玉玺螭钮中的蛊卵，"杨广临终前，竟把山河命脉交给了宇文世家。"
海风骤急，吹熄半数海灯。真德女王忽然指向黑暗深处："陛下请看！" 百里外的海面上，二十艘无人的五牙战舰正自动航向深海，船头李世民雕像的眼中流出猩红液体，在月下蜿蜒成血色的航迹。
贞观五年惊蛰，蓬莱港的晨雾里浮着铁锈味。当守港老兵发现第一具嵌着藤壶的浮尸时，这个经历过三次海战的老兵竟吓得跌坐在地——尸体心口插着玄甲军的制式横刀，刀柄缠着去岁阵亡将士才有的招魂帛。
"陛下，这是本月第七具了。"魏征掀开白布，露出尸体脖颈处诡异的鳃状裂痕，"孙神医验过，说是被东海人面鲎寄生过。"
李世民着横刀上的"天策丙申"铭文，忽然将刀尖刺入尸身腹部。腐肉翻卷间，滚出颗裹着黏液的海明珠，珠芯隐约可见"大业九年贡"字样。
"报——"程咬金撞开殿门，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海藻，"三十里外发现鬼船！船头...船头坐着个戴冕旒的骷髅！"
当龙船追至黑水洋时，浓雾中突然响起《玉树后庭花》。二十艘五牙战舰破雾而出，船头李世民雕像的眼眶里，血泪己凝结成珊瑚般的赤红晶体。
"放火箭！"李靖挥动令旗的手突然僵住——箭雨触及船帆的刹那，竟被无数透明触手凌空卷住。仔细看去，那些触手竟是新罗童女的长发，发梢还系着铃铛大小的骷髅头！
宇文临的狂笑从海底传来："陛下可喜欢这份大礼？这些姑娘在蛊池泡了三年，如今与龙喉共生......"
话音未落，真德女王的发簪突然刺入自己咽喉。鲜血喷溅在船首像上，血珠竟在龙睛处凝成北斗七星。原本狂暴的鬼船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正东疾驰。
"跟上！"李世民扯下半幅龙袍裹住女王伤口，"这是新罗王族的血引术！"
月升时分，鬼船群停在一座笼罩在极光中的岛屿前。岛心矗立着青铜铸造的观星台，台顶九条龙喉对准紫微星方位，喉中流淌的却不是黑水，而是泛着荧光的碧血。
程咬金劈开拦路藤蔓时，陌刀突然被磁石吸走。众人这才发现，整座岛竟是块巨大的陨铁。魏征摸着岩壁上的星图："这是宇文恺的手笔！开皇十八年，他奉杨坚命寻找海外仙山......"
"小心！"尉迟敬德双鞭架住落石。碎石堆里滚出半块石碑，碑文记载着令人胆寒的真相：杨广三征高句丽时，竟将十万阵亡将士炼成"血舟"藏于此岛，只待真龙天子血祭唤醒。
李世民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伤："当年虎牢关之战，王世充的弩箭留下的。"他指尖抚过伤疤，"原来这箭毒来自......"
凄厉的笛声打断话语。观星台上，宇文临残破的身躯被九条青铜锁链吊在半空，胸腔里爬满海人泪凝成的蛊虫。他身后，三百童男正将碧血注入龙喉，星图开始缓缓转动。
"荧惑守心，太白犯紫......"宇文临独眼泛起妖异的蓝光，"陛下可知，当年杨广为何执意东征？"他忽然扯断锁链，碧血如瀑倾泻，"因为这岛下的血舟，要用真龙天子的魂灵才能启航啊！"
地面突然裂开，二十艘通体赤红的五牙战舰破土而出。船板竟是无数尸骸拼接而成，桅杆上挂满写着生辰八字的魂幡。最骇人的是船首像，赫然是杨广、李渊、李世民三代帝王的面容交替变幻！
真德女王突然夺过李世民佩剑，纵身跃入最大的血舟。她的血在船首汇成北斗七星，原本躁动的血舟突然安静下来。"快走！"她回头嫣然一笑，恍若那年太原灯会上的小公主，"记住，我叫金德曼......"
当血舟群沉入沸腾的海眼时，李世民攥着半截玉簪站在礁石上。簪头的海东青眼珠突然脱落，露出里面微雕的星图——紫微星的位置，标着长安青龙坊的槐树。
七日后，御书房的地砖下挖出个青铜匣。匣中羊皮卷记载着宇文恺最后的疯狂：长安城下九条龙喉，不过是东海血舟的倒影。真正的杀招，是历代帝王心头血养着的星图蛊。
魏征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珠在舆图上滚出北斗轨迹。李世民盯着他官袍下若隐若现的鳃痕，握剑的手第一次微微发抖。
子夜，蓬莱港漂来艘无人的舢板。船板刻着句新罗民谣，经通译解读竟是："七月十五，青龙抬头，万蛊噬心，真龙归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