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觉得凶手不是葛声的父亲。”顾航站在学校的走廊里,教学楼的二楼抬眼望去,是一片绿荫草地,是高低错落的楼房,是围栏外面小卖部老板趴在柜台上打盹,是一只老狗蹒跚着步,一步一步往前走的生存意志。
“要说现在所有的证据里面,最有可能是本次案件的凶手的,排除掉葛声和葛声的父亲,那就是张彬了。”吴芷说。
“葛声的父亲己经排除嫌疑了,”宋其哲姗姗来迟,他喘着气,看起来像是跑上来的,“陆队,我调查了一下,葛声的父亲在案发的那些时间段里,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他不是在汽修店,就是在保安室,唯一空闲的时间,他会去葛声的病房外守着。”
“葛声的弟弟现在基本都是奶奶在带,小孩今年刚满十岁,家里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更别提杀人了。”
“冯子峒的父母呢?”陆风问。
“也查了,没有时间作案,那小孩出了意外后,他父母就卖了这边的房子,回老家了。”
“诶,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吴芷忽然举起一只手,板板正正的,满眼期待。
“你说。”陆风不是个扫兴的领导,于是大手一挥,宽宏大量的让她说。
于是吴芷说,“会不会是胡冬或者徐盛两个人中的一个喜欢张彬,然后呢,他发现张彬喜欢的人是冯子峒,于是他怀恨在心,然后各种欺负人家,偶然间,他发现张彬和冯子峒在kiss,于是他录了下来,就拿着这个视频在这里威胁他们。”
“......”所有在场的男性无语的看向吴芷。
“不对吗?我觉得挺合理的啊。”
“少看点小说。”陆风翻了个白眼,“走了,回局里。”
城南分局会议室里,陆风看着投影里那用鲜红颜料写的:我就在这里。
这个字是在乔安尸体旁边的墙壁上拍的。
手指轻触电脑键盘,按下播放键,是乔安被捆绑跪在地上,他哭的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淌下,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哭着求饶忏悔,脖子上套好的绳子,因为他挣扎的动作而磨破了皮肤。
他的身后是拍摄者的身影,那人穿着一套蓝青色的校服,校服有些不太合身,穿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有些宽松,镜头就在他下巴处停止,握着绳子的手上带着手套。
“对不起,我错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乔安恐惧的哭着,他的丑态被镜头完完整整的拍了下来。
“我给冯子峒道歉,我为我之前犯的罪道歉,但是如果我不听徐盛的话,他和胡冬会打我的。”乔安说,“我对不起你和冯子峒,但那个视频我真的没有发,而且那天在天台上,我还劝了徐盛和胡冬,我没想到会出人命。”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乔安企图转过身去看后面握住自己颈部绳子的人,那根粗糙的绳子,在他的眼里就是命,生与死全凭身后人的一个念头。
他祈求着,哀嚎着,那人依旧无动于衷。
“是他自己没站稳,再加上那天的风真的很大,而且学校也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你怪我也没用啊。他命就是这样,注定要死的。”乔安说道,他大概是觉得求饶没用,于是在恐惧的驱使下开始口不择言。
“你杀了我,你也得死,你要吃枪子的。”
“你他妈的,我不想死,你放开我!我说了,冯子峒的死谁都没有预料到,谁能想到那个疯子他真的跳下去了!”他开始挣扎,可他的手脚都绑住了,他的脖子套上了‘枷锁’,他就像是一头即将被宰了投入市场的羊,“你杀了我有什么用,你能杀了其他人吗?全班那么多人,全校那么多学生,还有老师,谁不知道你们的龌龊事。”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害怕那个视频传出去,你放了我,我把那些视频全删了,咱们就当没有发生,好不好?”
“张彬!”乔安最终忍不住了,他大喊着身后人的名字。
会议室里,所有参与此案的警察都沉默了,尽管大家心里己经有了大致的侦查方向,但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就像当时陆风知道凶手是赵盼那样,纠结着,祈祷着,他们不希望是他,又有一种就是他的预感。
“你杀了我有什么用!冯子峒不还是死了,他爸妈都觉得他恶心,骨灰随便找了个地处理了,你难不成还去杀了他爸妈?你疯了是不是!”
“你个恶心的死变态,你就该跟冯子峒一起下地狱,当时在天台,怎么胡冬没把你一起推下去!”
不知道哪一句触碰到了他的逆鳞,那人一点一点的收紧了手里的绳子,乔安在恐惧中挣扎,在恐惧中平息,一滩尿液从他的裤子里流出,浸染了地上的白色瓷砖。
他从最开始的慌忙谩骂,到后面的求饶,最后悄无声息的死去,首至视频的结束,身后的人都没有露脸,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会议室里大家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是他吗?”
“感觉不像吧,挺胆小的一个人,真杀人,能做得出来吗?”
“也有可能的吧,以前破获的案子里不乏这种表面看起来斯文内向的,但实际上手段狠辣。”
“要真是这样,同一个学校的,多大仇多大恨要这么折磨同学啊。”
“最新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乔安的身体里,器官全被摘除了。”陆风敲了敲桌子,打断那些窃窃私语,他目光微沉,从每一个人面前扫过,“摘除手法潦草粗糙,皮肤上残留利多卡因,但剂量不多。”
“面部的灼烧来自化学药剂,在洁厕灵与 84 消毒液混合之后,会产生有毒且具有腐蚀性的氯气和盐酸雾气。将混合液体装入喷雾瓶,近距离喷向面部,雾气会附着在皮肤表面造成化学灼伤,大概是觉得化学灼伤感不够,之后凶手又用火把两名死者的面容烧黑。”
“这两样东西都很好得到,顾航,你带一队人去城南区这附近走访商户,看看最近有什么人,买过这两样东西。”陆风说道,“重点在于张彬家,葛声家,以及冯子峒家里人。”
“另外,如果冯子峒的死真就像他们说的那样,那我们也要去摸一下真相,宋其哲,你带着人,去一趟郑杰家里,把那小孩带到局里来。就说找他询问冯子峒自杀事件,如果这次的案子是由冯子峒引起的,那么凶手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郑杰了。”
就在他们开会的间隙,城南分局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脚有些跛,右脚要比左脚短一点,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里面是行政夹克,他一进来就把头顶的毛线帽摘了,紧紧的拽在手里,他紧张的西处张望,在门口值守的民警瞧见了,走过来问道:“您好,有什么事吗?”
“我是为了我儿子来的。”他说道。
“您儿子是?”
“冯子峒,前年死在了城南附中。”
天空响起了雷鸣,雨水倾盆而下,雨中有人在唱歌,那人撑着伞,走在老旧的巷子里,红砖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风一吹,漾出一片绿色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