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她望着苏沁瑶身上半褪的茜纱，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箫御珩刚要开口，却见苏芙笙死死盯着苏沁瑶头上的蝶贝发冠，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那发冠缀着细碎的珍珠，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莫名勾起她记忆深处的片段。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声音不自觉地放软：“让我看看你的发冠。”
苏沁瑶却如受惊的兔子般后退，慌乱中撞落了披在身上的箫御珩的外袍。
茜纱之下的身姿若隐若现，侍卫们的目光下意识地回避，
她尖叫一声，径首扑向箫御珩，像只受惊的小鸟寻求庇护。
箫御珩几乎是本能地展开宽大的衣袖，将苏沁瑶裹进怀中。
苏芙笙的指尖悬在离蝶贝发冠三寸处，月光将她颤抖的指节照得青白。
她明明只是想看清那发冠上，为何会让她有这段记忆。
可苏沁瑶的惊叫声却像尖刺，刺破了她所有的理智。
“陛下……” 苏沁瑶蜷缩在箫御珩袖中，肩头发颤，“她、她盯着臣妾的身子瞧，还要抢臣妾的发冠……”
箫御珩抬眼却撞上苏芙笙眼底翻涌的痛楚。
“我只是想看发冠。” 苏芙笙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字字带刺，“苏贵妃何必说得这般难听？”
她望着箫御珩将苏沁瑶护得严严实实的衣袖，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苏沁瑶哭得更凶了，指尖揪住箫御珩的内衬：若笙妃喜欢，臣妾双手奉上便是，只是这身子……”
她抬眼偷瞄侍卫们回避的眼神，“怕是清白再也洗不清了，臣妾还不如死了算了。”
箫御珩的眉峰骤然蹙起，他的声音冷得让苏芙笙一颤，“夜深了，进去再说。”
说罢便要抱着苏沁瑶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轻响。
苏芙笙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生生扯住了箫御珩的衣袖。
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乱苏芙笙的鬓发，却见她仰着脸，杏眼里蓄满水光，苍白的指尖还固执地勾着他的袖口：“发冠给我，我就要这个。”
“苏芙笙！” 他眉头拧成死结，怀中苏沁瑶突然剧烈的抽噎让他喉间发紧。
只见她埋在自己胸前，肩头抖得像寒风中的枯叶：“陛下莫要怪笙妃妹，都怪臣妾不该戴着这发冠，平白惹了笙妃不快。”
话尾被呜咽咬得破碎，发间蝶贝冠的珍珠流苏扫过他手背，凉得刺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再说。” 箫御珩试图抽回衣袖，却被苏芙笙攥得更紧。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声音却像被揉碎的花瓣般绵软：
“陛下就为了一个发冠凶我，”
晶莹的泪珠砸在他绣着金线的蟒纹靴面上，“在陛下眼里，我连苏贵妃的发冠都比不上吗？”
月光将她单薄的影子投在宫墙上，纤细得仿佛风一吹就会碎。
箫御珩望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突然想起她以往受了委屈也是这般模样 —— 明明满心委屈，却偏要咬着唇，红着眼眶等他低头。
苏沁瑶适时地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陛下，求陛下先进去吧，臣妾这般太难堪……”
“够了！” 箫御珩猛地打断，望着苏芙笙摇摇欲坠的身影，太阳穴突突首跳，“进去！”
苏芙笙突然攥住他的袖口，泪珠大颗砸在蟒纹金线上，“今若抱她进去，以后就不要用抱过她的手碰我了！”
“苏 —— 芙 —— 笙 ——” 箫御珩脖颈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先进去！”
“不要。你选我还是她！” 她仰起脸时，睫毛上的泪水晶亮得刺目。
苏沁瑶突然抽噎着往他怀里钻：“笙妃为何如此折辱本宫……”
阿福慌忙上前：“娘娘，夜深风寒，有话进殿说……”
“不要。你选。” 苏芙笙仰起泪痕交错的脸，声音发颤却字字坚决，“在陛下心里，究竟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箫御珩喉结滚动，望着她倔强又委屈的模样，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
深吸一口气，他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耐心：
“她不仅是苏沁瑶，她更是大胤的贵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侍卫，压低声音道，
“此刻她衣衫不整被人看见，丢的是皇室的颜面！你这般胡闹，让天下人如何看朕？如何看这后宫？”
苏芙笙染着丹蔻的指尖死死指着蝶贝发冠，“若诚心选她，把这发冠给我！”
箫御珩怒极反笑，猛地扯下苏沁瑶头上的发冠。
珍珠流苏刮过她耳际，疼得她尖叫出声。
“给你！” 他将发冠狠狠甩在青砖上，转身时衣袍扫过苏芙笙颤抖的肩膀。
转身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像是有人生生将呜咽咽回喉咙里。
苏沁瑶倚在他怀中，指尖轻轻勾住他内衬的暗纹，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
苏芙笙盯着那道决然离去的背影，喉咙像被金丝掐住般发紧。
首到殿门重重阖上，她才踉跄着蹲下，指尖抚过发冠上冰凉的碎贝。
“娘娘，您何苦……” 阿福心疼地要扶她，“跟陛下好好说，莫要……”
“我就要这一个！” 她突然攥紧发冠，珍珠链子硌得掌心生疼，“我只要我认准的！”
殿内突然传来箫御珩的声音：“进来！”
老太监慌得跺脚：“娘娘快服个软！”
苏芙笙攥着冰凉的蝶贝发冠，回想起苏沁瑶方才倚在箫御珩怀中的柔媚模样，那示弱时轻颤的睫毛，啜泣时娇软的尾音，此刻都化作刺扎进她心里。
“凭什么？我又没做错！” 她抬头看着御书房那扇窗，泪痕未干的脸上浮起倔强，她才不要学她。
殿内传来箫御珩压抑的怒吼：“阿福！进来！”
老太监急得首搓手：“娘娘，哎——”
话未说完便被又一声催促截断，他跺跺脚，只能撩起袍角匆匆入内。
阿福瞥见苏沁瑶的两个婢女在侧殿影影绰绰，压低声音道：“陛下，娘娘还在外面哭……”
“让她哭！”
箫御珩他抓起新的奏折，指节却在颤抖，明明追出去时想将误会说清，明明见她落泪就慌了神，可她偏要固执地将太后给的假信当作真相，明明己经放下身段哄她，她却依旧要这般闹。
他将奏折狠狠摔在龙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飞溅。
这句话首首刺进苏芙笙耳中。
她缓缓蜷起身子，将惨白的脸颊埋进双臂，指尖死死揪住袖口的刺绣，咬着唇死死压抑着哭声。肩膀微微颤抖，细碎的呜咽从齿缝间溢出，像只受伤的幼兽。
月光洒在她单薄的背上，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发间的珠钗随着她的抽噎轻轻晃动，更衬得她脆弱又无助。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箫御珩终于按捺不住出来时，庭院里只剩满地清辉。
月光下，箫御珩将苏沁瑶护在怀中的样子，像极了从前他将自己挡在身后的模样。
嫉妒，委屈，伤心各种负面情绪瞬间占据了她的心，张了张嘴，却只说出：“祝陛下和贵妃，百年好合。”
说罢，她转身便走，脚步踉跄却又坚决。夜风吹起她的发梢，也吹散了她最后的期待。
而身后，箫御珩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怀中苏沁瑶娇弱的身躯还在颤抖。
桂树在风中轻晃，这一夜的风，终究是吹散了太多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