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木也站在家门口，隔着门听里面的动静。
佟栀搀着余徕，避开玻璃，艰难地把他扶到沙发上：“别喝了，我去给你熬点蜂蜜水醒酒。”
余徕烂醉如泥，散架似地瘫在沙发上，口齿不清：“余木也呢，这么晚都还没回来，去哪里鬼混了？”
佟栀忙按住他：“你别动，我等会给她发消息，应该快回来了。”
“你没跟她说我今天回来吗？她怎么一点礼数都不知道。”
佟栀满头大汗：“说了说了，人孩子是去学习了，等会她回来你别骂她。”
余徕捶了一下沙发：“还学习！我看她是在学校里混日子，要不是班主任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她都没有参加考试。”
余木也之前拿了期末卷子做过以后，还去找了班主任检查，只是班主任转手就打了电话告知家长，本意是表扬，但余徕听进去的全是余木也那点“罪行”。
“我回来了。”
余木也打开门，玄关的感应灯投下暖色的灯光。
佟栀回头：“木木回来了啊，吃饭了吗？”
“吃完了，我休息了。”
她换下鞋子就往卧室走。
余徕叫住她：“你没看到我在这里吗？”
余木也停了步伐，稍稍侧了个身：“看到了，您早点歇下吧。”
余徕捕捉到她看向他时的陌生和不耐烦，思绪明朗了些。
他撑起身体，酒气冲天：“比长辈晚回来，还要长辈主动跟你打招呼你才会眼里有人吗？”
余木也无风无浪地问道：“那需要我向你跪地磕头吗？三个够吗？”
余徕愣住。
余木也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他的关系僵化的，好像己经习惯了，可是小时候扯着他撒娇的画面又历历在目。
好像是一系列变故之后吧，那时候还不认识佟栀，余木也随余徕搬到了这里。
余徕喝醉了酒，撒了酒疯，妻子离开和父亲去世的痛苦让他再也承受不住，通通倒给了余木也。
第二天醒来以后想起这一切时，立刻就后悔了。
余徕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身上好好地盖着被子，早餐摆在桌上，热气腾腾。
他因为昨天的混账行为，连忙找到余木也道歉：“木木啊，我昨天喝了酒，说了胡话，你别往心里去，也别跟爸爸计较，那都不是真心的。”
当时的女儿是什么反应呢？
余木也望着透亮的天空，声音明朗：“没关系啊，你只是喝醉了。”
她转过身，笑得很甜：“我知道你下雨天会喝酒，但是还是少喝点吧，我想你也不想那么早就去见到爷爷，是吧？”
余徕呆愣在原地，一阵后怕。
“你！”
佟栀赶紧抱住余徕，怕他冲动之下又闹出矛盾。
余木也好心提醒他：“不要摔东西，你还得再出钱买。”
说完她就走进了房间，反锁了门。
余徕还在大喘气，佟栀拍着他的胸，给他捋顺。
余徕拿开佟栀的手，下了沙发，三两步到了余木也卧室门口。
把门砸得砰砰作响。
“你出来，我要知道你在学校的事情。”
余木也戴上了耳塞，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
余徕酒劲上来了，平日里的理性全部消散，他指使佟栀去拿钥匙：“我非要撬开她的嘴，看看是不是翅膀硬了，连老子都可以无视了。”
余木也心生烦躁。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喝了酒都会发神经？她一晚上连轴应付了好几个，都己经干涸成一潭死水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她把门锁打开，余徕重心在门上，不留神就往里面栽了几步。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就看见余木也眸光冷冽：“你去年是不是见到程追熙了？”
余徕哆嗦了一下，他指着余木也：“你还好意思讲！”
“在你面前，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余木也说，“当年程追熙的事，你也有份。”
余徕狠狠地看着她：“你又在胡说什么？”
余木也上前一步，凝视余徕：“我说，曾书文的事情，程追熙的事情，周许音得抑郁症，跟你离婚的事情，爷爷去世的事情，每一件都跟你脱不了关系，你只是仗着我年纪小，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我变成这样，你觉得我恶心，你也干净不了多少！”
她原本可以不跟他说这些话的，那时候她可以忍下来，他就以为她不管多大，都不会反抗。
刹那间，一只手掐上了他的脖子，带着蛮力，把余木也推到了墙壁上。
余木也的脸色瞬间潮红。
她却没有挣扎，而且将目光转向了因为震惊而捂住嘴巴的佟栀，眼中充满挑衅：“你的真爱也不过是别人利用的工具，余徕，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活在酒精里了，你永远也接受不了现实。”
佟栀才意识到这个局面的针锋相对，她急忙上前去拉余徕：“余徕，你疯了吗？这是你亲女儿，你是要把她掐死吗？”
余徕哪还是醉醺醺的状态，他盯着余木也：“程追熙回来了对不对？他是不是来找你了，他跟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在他面前提到了我？”
余木也没办法喘气，她闭上了眼睛，脑袋歪在一边。
佟栀猛地“啊”了一声：“木木，她没动了，你快放手！”
余徕也被这个反应吓到了，他松开手，抱住滑下来的余木也：“木木！木木！”
哪怕他松了手，脖子上的触觉却仿佛没有消失，她仍然觉得窒息。
刚才余徕掐她的时候，余木也没有抵抗。
死在余徕手里，虽然不甘心，但也算是解放。
正好死后可以变成厉鬼缠着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能下狠手置之于死地，之前仅存的一点父女情也消失殆尽了。
余木也在昏厥一瞬的时候闪过了走马灯。
所见到的全是他人对她的指责，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他们说死前最后的回忆全是快乐的，可是余木也不觉得，她觉得痛苦。
可能是还没有死透吧。
也可能是没有快乐的时光。
可是余徕放开她时，余木也回血过后，抓住了一点神智，她反驳了刚才的想法。
快乐的时光还是有的，和现在同样恨着她的程追熙。
一年级的时候，同班的孩子故意把饮料倒在了余木也的衣服上，被余木也一把抓住，摔在地上，整个人在他身上，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向他砸拳。
程追熙作为家长被叫去和余木也一起挨训。
余木也低着脑袋，不安地挨着他。
程追熙就用手掌托着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时的班主任说：“太过分了太猖狂了太嚣张了。”
程追熙牵着余木也的手，脸上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眉眼坚定：“我很高兴她会捍卫自己的权利，如果以后还发生这样的情况，我依然会鼓励她这么做。”
他“唔”了一声，笑着补充道：“只不过交代一下，下手轻点，还有，别哭鼻子。”
出去之后，余木也被程追熙抱在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两条腿勾住他的腰，脑袋埋在肩窝里，很怕程追熙一气之下扔下她。
“叔叔，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很生气，他总是欺负我。”
“我知道，不用害怕，”程追熙说，“心情不好？我带你去吃大餐好不好？把烦恼全部吃下去！”
“好！”
程追熙会毫不犹豫地偏袒她，无论什么时候。
对了，还有佟观星。
佟观星对她真得很好，会记得她每一句话，每一个心愿。
他每一个眼神中都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