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引子1) 前尘--“陆断马牛,水击鹄雁”
春秋晚期——越地——龙泉茨山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清越的吟唱声在茨山的夜空中悠悠飘荡,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这片静谧的山林间。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被月光润泽过,与周遭的宁静融为一体,更衬出一种雅致与悠然。
“呵呵,小子,如何停了?老夫可是还意犹未尽啊。”伴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位长者从树后缓缓移步走出。月光勾勒出他略显佝偻的身形,脸上的笑容在月色的明暗交错下,藏着几分深意,于幽暗间摇曳不定。
“啊......舅姑还未就寝吗,铸剑也要注意身......”话还未说完,老者爽朗的笑声便打断了他。“志要遍寻铁英,铸尽天下名剑的干将小子,整日木木樗樗的。怎么这几日也读起‘《诗》三百’来了?”老者大笑着,顺手从腰间解下酒葫芦,猛灌下一大口酒。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茨山大毛桃,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仿佛思绪己经飘回了遥远的越国。
“舅姑此言差矣,正所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日日与铁英,铁水打交道,也得丰富丰富思想情感,以情为剑不是?”干将微笑着回应,眼神中透着一股执着与坚定。
“呵呵......好一个‘以情为剑’,好一个‘思无邪’,我看你是‘思莫邪’了吧?”欧冶子抹了把口涎,醉眼惺忪,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
干将的眼中瞬间朦胧起来,恰似瓯江夜半那氤氲的水雾,他痴痴地凝望着昏黄的婵娟,古铜色的脸颊上不知何时悄然添了一抹红晕,恰似被月色染上了羞涩。
酒葫芦己然见底,欧冶子顺手将其丢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瞧着干将:“我还不了解我女儿吗,那丫头要是和你小子成了亲,恐怕日日都不会安分的。”说着,老者洒脱地向萤草堆上一躺,突然又补充了一句:“好了好了,等咱们明日铸完这最后一剑献与大王,老夫亲自主持你二人的婚事,如何?”
闻听此言,干将顿时眉开眼笑,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立刻凑上前去,殷勤地为老者揉肩捶背。
“和哪位越女学的按摩手法啊你小子......欸欸欸,右肩有伤,轻点......”就这么揉了一炷香的时间,仿佛是疼痛让酒意消散了些,欧冶子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小子,实话告诉你,其实......那最后一把宝剑,今日我己铸造完毕。只是......”
“只是什么?”干将停下手中动作,急切地问道。
“咳咳......仔细算来,这最后一把剑乃诸侯威道之剑,无形无迹,但是剑气早己存于天地之间,只要等待时机凝聚起来,天时,地利,人和三道归一,此剑即成。它与国运冥冥之中自有关联,传说只要拥有它便可陆断马牛,水击鹄雁。神威无比呀!”欧冶子一边说着,一双醉眼满是憧憬,仿佛己经看到了那把剑的威力。
干将却只当是老人酒后的想象,满脸心不在焉,似听非听。“当这把宝剑找寻到他真正的主人时,也许这乱了五百年的世道就会一统归太平了吧......嘿!你这小子,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欧冶子突然的一声怒吼,吓得干将从大柳树下“嗖”地蹦了起来,纷飞的柳絮飘进他嘴里,挂了一嘴。年轻力壮的他此时活像个古稀老人,不耐烦地扑了扑嘴边的柳絮,惊飞了几只在附近闲游的萤火虫。荧光在柳絮间闪烁,为其染上点点黄绿,一时间竟添了几分神秘与诡异。“我一首都有在听啊......那个,舅姑大人啊,不知这尚未现世的最后一剑,该叫如何名号?”“就叫它......太......阿......”欧冶子的语气绵软,仿佛又多饮了几两临淄佳酿。
“太阿?好名字!只是不知......是何寓意?’’干将一脸疑惑,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摸不着头脑。“咦?舅姑你......”却见欧冶子两眼紧闭,己然醉得人事不知。干将只当他刚刚的一番高谈阔论是酒后胡言,并未放在心上。他轻轻放下欧冶子的肩膀,将来自百濮诸国的名贵茶枕缓缓垫在其颈后。这一夜,天似罗盖地如毯,清风温柔相伴。
干将重新坐在崖边的那棵大柳树下,望着山脚下暗流涌动的瓯江,江水在月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宛如一条流动的银带。他默默吟唱着《月出》的最后一段:“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歌声随着江风飘散,仿佛带着无尽的期盼。
当然,更多的,是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