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桂香的电动车轮毂在博物馆台阶上擦出火星。怀里的青铜鼎不断渗出冰霜，车筐里的安全帽己经冻成银白色。她抬头望着玻璃幕墙上的十道日轮投影，发现自己的影子正长出第三只手。
"证件。"保安机械地伸出手臂，制服袖口露出青铜鳞片。
林桂香把街道办工作证拍在安检台上，鼎内突然传出象鸣。保安的瞳孔瞬间变成纵目状，验票闸机吐出带血的青铜币。她倒退两步，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扭曲成跪拜的祭司。
"林副主任？"戴金丝眼镜的研究员从《古蜀文明展》的广告牌后转出，胸牌上的"周明远"泛着铜绿，"您抱着的是...东汉灰陶灶？"
青铜鼎在林桂香怀里震了一下。她看着周研究员镜片上滑过的甲骨文，突然想起云煩的警告。鼎身饕餮纹的獠牙突然刺破棉布，在她虎口咬出星形伤口。
"这是三星堆二期出土的祭祀器仿品。"周明远的手指拂过鼎耳，指甲缝里渗出金沙，"需要做碳十西检测..."
警报声打断了他的话。林桂香看见自己的血滴在鼎内凝成冰晶，倒映出地下一层仓库的监控画面——青铜神树的展柜正在渗出水银，树梢的太阳鸟纹扭动着脱离枝干。
"我去趟洗手间！"她撞开消防通道的门，鼎中冰晶突然悬浮成箭头。顺着冰晶指引冲到地下仓库时，防盗门上的电子锁正吐出青铜锈。
黑暗中有算珠碰撞声。
温不言的民国长衫下摆卡在货架间，盲杖点过密密麻麻的文物编号："丙区第西柜，商王武丁时期的玉璋应该...啊，林主任。"
林桂香看着盲眼书生准确摸到西周酒樽后的暗格，货架突然向两侧裂开。尘封的甲骨堆里埋着半截青铜树杈，树皮纹路上嵌满正在融化的冰晶。
"这是八十年代发掘时被截留的神树残件。"温不言的算珠滑过树杈，带起一串火星，"当年考古队用液氮封存了太阳能量，现在..."
仓库顶灯突然爆裂，黑暗中有羽翼破空声。林桂香怀里的青铜鼎剧烈震颤，鼎耳上的夔龙纹活过来缠住她的手腕。温不言甩出墨线在货架间布阵，算盘珠子悬浮成二十八宿的方位。
"蹲下！"
灼热气浪擦着林桂香的后颈掠过，她看见青铜残件里飞出三足金乌的虚影。温不言的盲杖点中货架某处，汉代铜镜折射出一道冷光，将金乌钉在墙面的《商王世系表》上。
"周研究员？"林桂香看着从阴影里走出的男人。周明远的金丝眼镜己经融化，露出眼眶里的青铜纵目，西服撕裂处可见鳞甲状皮肤。
温不言的算盘突然炸开五枚算珠："不是研究员，是守藏吏——武丁时代负责镇压太阳神的巫祝后裔。"
青铜树杈发出裂响，周明远的口中吐出甲骨刻辞般的音节。货架上的玉璋自动拼合成日晷，锋利的晷针首刺温不言咽喉。盲眼书生却不退反进，算盘架住晷针的瞬间，地下室突然响起苗歌：
"太阳歇歇么歇得呢——"
阿娇的银项圈撞碎通风管道，酸汤鱼锅泼出的红汤在空气中凝成血网。周明远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被汤汁淋到的皮肤腾起青烟。林桂香怀中的青铜鼎突然脱手飞出，将金乌虚影扣在其中。
"东家要的祭坛布好了。"苗女甩着湿漉漉的辫子，银饰上挂满冰碴，"保安老王在停车场吞了三个太阳能板，玄猫正在给他催吐。"
温不言的算珠在地面铺出河图洛书阵，青铜鼎在阵法中央嗡嗡作响。林桂香看见鼎身上的饕餮纹开始吞噬周明远身上的鳞片，地下室的温度骤降。
"劳驾林主任。"温不言突然把盲杖塞进她手里，"请用这个敲击消防栓七下，节奏要符合《诗经·商颂》的韵脚。"
金属盲杖接触消防栓的瞬间，林桂香耳边响起远古祭祀的吟唱。她不受控制地随着韵律敲击，每一声都震落货架上的文物。当第七声响起时，西周酒樽中喷出酒泉，在空中绘出三星堆祭祀坑的全息投影。
云煩的声音从酒液形成的幕布后传来："商王武丁把十只金乌残魂封进青铜神树，但周朝的守藏吏偷偷替换了祭祀铭文——他们把太阳崇拜改成了祖先崇拜。"
全息影像显示商王陵墓的壁画，原本的日轮图腾被悄悄添上人面。阿娇的酸汤鱼锅突然沸腾，锅底浮现出被篡改的甲骨文。
"所以后羿射日传说是武丁镇压太阳神的隐喻？"林桂香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青铜回响。
"更准确地说，是商周巫祝之争的副作用。"温不言摸到不断结霜的青铜鼎，"现在失衡的太阳能量需要..."
仓库突然剧烈震动，周明远的身体裂成无数青铜残片。林桂香看见每一片青铜上都刻着微型日晷，秒针正在疯狂倒转。阿娇的银项圈自动解体，在空气中重组成镇压法阵。
"东家！神树主干的封印..."
云煩的身影从全息影像中踏出，工装裤上沾满北魏陶土。他手中的青铜面具正在融化，露出底下三星堆纵目面具的真实形态："计划有变，温老师立即计算日珥爆发坐标，阿娇准备招魂食材——林主任？"
林桂香发现自己的影子长出了青铜羽翼。
"麻烦把消防通道的灭火器换成液氮罐。"云煩把玄猫塞进她怀里，"顺便提醒市民，今晚的极光其实是太阳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