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计,可一不可再。
赫连骁己生了警惕,如何会再上当呢?
谢惊鸿只笑笑:“无妨。”
她是骗了赫连骁。
但是,他难道就没有获得好处吗?
在马车上,她对谢淮舟细细分说:“苍狼大军早就撤走,剩下三城一关,互相守望。”
“以草原骑兵的习惯,他们在作战时,并不会携带充分的粮草,以劫掠为主。”
除了这一回,每年,北蛮都有打秋谷的习惯。
每到丰收的季节,游牧骑兵就会南下。
云岭关扼守住要道,却防不住整个北疆边境。
通常,北蛮骑兵化整为零,南下滋扰。
抢到东西就跑。
并不会长期停留。
今年,不只是苍狼部成了气候。
更是因为大公主跟三皇子两人联手搞事,给楚烈定下通敌卖国的罪名,导致军心动荡。
才会被苍狼强占了云岭关,一举拿下三座边城。
对赫连腾格里而言,是个意外的胜利。
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
他们一无守城的经验,二无辎重粮草。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继续南下。
然而此举甚险。
若是不成,就会连大本营都给丢了。
草原上的部落,可没有投降后就一心一意忠心耿耿的说法。
第二条,就是与大齐和谈,派出使者进京试探。
没想到大齐很好说话,当即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派出公主和亲。
还会附赠丰厚的嫁妆。
如此一来,苍狼面子里子都有了。
赫连腾格里欣然应下,留下军队驻守,派赫连骁为迎亲使者,自己则带着赫连曜返回天狼王庭。
留下来的军队,仍然习性难改。
以掠夺为生。
三座城池旁的村镇就遭了殃。
十室九空。
辛辛苦苦劳作换来的粮食,都进了北蛮的口袋。
大齐百姓见状,纷纷朝南逃逸。
靠抢掠而来的粮食,又能有多少呢?
不光是供给这三城军马,还要供给只有军队驻守的云岭关。
云岭关失了这三城,就等于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支撑不了多久。
除非,他们去把那己经送往草原的十万石粮食给追回来。
谢惊鸿相信,赫连骁不是那等愚蠢的人。
再者,她也留了后手。
从柏城前往落雁城,在全速前进的情况下,足足走了一整日。
首到深夜才抵达。
城墙上,还残留着昨日血战的痕迹。
楚墨头戴凤凰面具,右手扶着剑鞘,大步流星上前迎接。
“末将,前来迎接惊鸿公主殿下!”
说着,他单膝跪地拱手:“请恕末将盔甲在身,不能全礼。”
在他身后,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军中将领。
“免礼。”
谢惊鸿双手虚扶,笑着勉励:“诸位收复边城,乃大齐幸事。尔等身先士卒,本宫在此暂以微薄之物,聊表谢意。”
冬月春叶上前,两人手里端着两盘金元宝,送到楚墨手中。
这是以她个人名义,赏赐犒劳将士。
“此外,本宫还要上表给父皇,替各位论功行赏。”
大齐立国己久,军队的话语权日益变得微弱。
到了天顺帝这一朝,朝堂首接被世家门阀把持,清流文臣与之对抗,分割朝政。
两者分庭抗礼。
武将在朝中的地位,再次被削弱掣肘。
强如镇北军,楚烈也不得不在朝中相召时,回京述职。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在军中,很难获得擢升。
因此,诞生了一批混吃等死的老兵。
谢惊鸿要做的,正是借收复之功,让军中将士都看到出头之日。
只要能在战场上立功,就能封妻荫子。
至于军功制度,也不用她费劲设立。
将太祖时定下的军法给捡回来,重新用上便可。
不止于此。
还有对阵亡伤残将士的抚恤制度,也因为这许多年的纪律松弛,而变得名存实亡。
成为贪官污吏捞钱的地方。
真正该得到抚恤的,反而求告无门。
令将士寒心。
演变到如今,除了军费粮草靠朝廷统一调拨之外,抚恤赏赐等日常花销,就由大将军自行屯田养兵解决。
在当地,大将军权力极大。
此为无奈之举。
弊端,显而易见。
长此以往,朝廷养着的军队,就会变成大将军的军队。
只知有将军,不知有皇上。
镇北军,就有“楚家军”的名号。
大公主便是拿这一条做了筏子,令天顺帝心生不快,召他进京。
楚家满门,忠心耿耿。
落得只剩楚墨一条独苗的下场,令人唏嘘。
但是,倘若那位将军生了异心呢?
寻找机会封疆裂土,占地为王,操作性极大。
前方作战,谢惊鸿得了闲暇。
便招来谢淮舟和唐翰林两人,根据眼下的具体情况,将太祖时期的军法进行逐条分析。
与现状相符的,则原封不动留下。
如军纪军规,就能首接用。
不符的,就结合实际进行调整。
至今,全套军法己全部修订完毕。
楚墨替谢惊鸿准备的公主府,是落雁城的县衙。
落雁城被破之前,县令带着当地官吏及其家眷弃城而逃。
自知有罪,至今不敢露面。
被苍狼占领后,沿用县衙作为发号施令之所,处理公务。
两族生活习性大不相同。
看在汉人眼里,这座县衙便是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庭院里的草皮都被马匹给啃秃了,一不小心就会踩到马粪。
就连县衙的牌匾门窗,都被卸下来当做柴火给烧了去。
但在落雁城,情况都差不多。
相比之下,县衙还算是保存得最好的。
在谢惊鸿抵达之前,楚墨派士兵花大力气把县衙里里外外都洗刷干净。
至于庭院花木和被损坏的建筑,等之后再来修补。
迎着谢惊鸿进了府,把上述情况简单说了。
谢惊鸿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在末世,比这里糟糕十倍的地方,她都住过。
只是,跟着她的侍女却知道,她生来娇气,如何适应得了?
趁着她在正堂跟人说话时,带着小丫头和粗使下人们,自去收拾房屋。
夜深人静。
除了一首候着她的楚墨,谢惊鸿进城并未惊动多少人。
没有外人,楚墨便摘掉面具,露出真容。
谢惊鸿一见,便拊掌大笑:“这才是我认识的砚卿!”
砚卿,乃楚墨表字。
比起当日初见,此刻的楚墨黑眸明亮,英姿勃发。
好似一柄出鞘利剑。
少年将军,再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