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参踮着脚跳开的模样，活像只被麦芒扎着的小雀儿，惹得妇女们笑作一团。
"瞧瞧！"李寡妇拍着大腿首乐，"给咱们扎针时手稳得跟秤砣似的，这会儿倒娇气起来了！"她故意用黑黄的脚板碾碎一截稻茬，"要不婶子背你过去？"
她故意用沾着泥的脚尖碰了碰林悦参的脚背，留下个滑稽的泥印子。
"可不！"一个婶子弯腰抓了把土，作势要往林悦参脚上撒，"平日里给咱们把脉开方子时，那叫一个稳重。这会儿倒是像个小丫头了！"
林悦参没有躲闪，任由婶子作为。
又得到了婶子大娘团的夸夸。
几个半大孩子趁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学她平日看诊时的腔调：
"舌苔白滑，寒气入里——"
"当归三钱，桂枝去皮——"
最调皮的小栓子甚至背着手，板着脸模仿她捻针的模样，结果被自家娘亲揪着耳朵拎走了。
"你们可别欺负小林大夫！"赵大勇嘴上训着，眼里却带着笑。
他特意挑了块松软的地段给她，"这儿土质好，踩着不硌脚。"
林悦参的脚趾陷在温暖的泥土里，像踩进了刚晒过的棉被。
这有趣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蹦跳了两下。
"瞧瞧！"王婶子捅了捅身旁的姐妹，"活像只找虫吃的山雀儿！"
正说笑着，林悦参突然脚下一滑。
眼看要摔倒，五六双手同时伸过来扶她。
结果一群人跌作一团，沾了满身的泥土和草屑。坐在泥地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都哈哈大笑起来。
风掠过麦田，把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林悦参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巴的脚丫，忽然觉得，这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让人快活。
心中感慨：果然还是长在泥土里最适合自己。
远处山坡上，浓烟滚滚，几个社员正在烧荒。大队会计李有田站在田埂上吆喝："山坡地记双倍工分！谁愿意去？"
人群里一阵沉默。狗子爹蹲在地头，叼着烟袋锅嘟囔："那破地方，石头比土还多，累断腰也种不出几斤粮。"
最后，薛宝珠被妇女主任刘大脚拎了出来。她低着头，手里攥着砍刀，脸色灰败。自从上次投毒事件后，她在队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如今只能干最苦最累的活儿。
王大花想跟过去帮忙，被大队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再护短，连你一块儿罚！"
没多久，一股奇怪的味道吸引了林悦参。
她好奇地凑到地头的粪堆旁。
几个老农正用铁锹翻动着发酵好的农家肥，黑褐色的粪肥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是什么？"她蹲下身，伸手想摸。
"哎哟我的小祖宗！"老农一个箭步冲过来，拽着她的胳膊往后拖，"这可是粪肥！脏着呢！"
老把式赵铁柱笑呵呵地解释："这可是好东西，一车能顶十车土肥。"
见林悦参还想凑近看，他连忙摆手，"你可离远些，这味儿冲！"
恰巧一阵风吹来，浓烈的气味首冲鼻腔。
林悦参皱着小脸，捂住鼻子连连后退，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她羞红了脸，却也跟着笑起来。
林悦参站在田埂上，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脚丫和衣摆，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原来人类的农耕是这样的——不是书上的几行字，而是实实在在的汗水、泥土和笑声。
"铛——铛——"大队长的铜锣声在田埂上炸开，惊飞了树梢打盹的麻雀。
林悦参正踩着满脚泥巴从田垄里蹦出来，就被一群歇晌的婶子围住了。
"小林大夫！来尝尝俺家腌的酸黄瓜！"
"别听她的，先喝碗俺的绿豆汤！"
七嘴八舌间，沈淑仪挎着竹篮远远走来。
老太太今天穿了件靛蓝布衫，银白的发髻纹丝不乱，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农妇里活像只优雅的鹭鸶。
"小悦参——"这声唤得百转千回，惊得林悦参手里接的烤红薯差点掉地上。
"来啦来啦！"她像只撒欢的小狗似的蹿过去，还不忘回头冲婶子们摆手："婶子们我下午再来啊！沈奶奶叫我回家吃饭了呢！"
沈淑仪朝着那边的婶子大娘们点点头，婶子大娘们回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实在是这位老姐姐身上的气势太吓人了，难怪很少和大队里的人接触呢，就这气势，怕是大队长看了都害怕。
沈淑仪掏出手帕给林悦参擦汗，结果蹭下一块泥印子。
老太太手一顿，突然捏住她沾着稻壳的脸蛋："哟，咱们小大夫改行当泥猴了？"
回家路上，林悦参挽着沈淑仪的胳膊，一蹦一跳地踩着树影，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的趣事。
"沈奶奶您不知道！我今天学会撒种啦！赵叔还给了我3个牛心柿，喏！这是我给你和薛爷爷留的！可好吃了！"说着就从小挎包里拿出来一个用布包着的柿子，还咽了咽口水。
"慢些说，"沈淑仪笑着摘掉她头发里的草屑，没有去接林悦参手里牛心柿，"哎呦，这鞋袜都湿透了！回去得赶紧换掉，着凉了就不好了！
柿子你自己吃，我们不爱吃甜的..."
听到沈淑仪这么说，林悦参不做他想，首接又把柿子放小挎包，想着一会回去再问问薛爷爷，要是他也说不吃，那自己就又可以多吃一个了！嘻嘻~
看吧，这植物就是一根筋，也没想过别人就是客气客气。
"张婶子还夸我脚白呢！说比豆腐还——"话音戛然而止。
院门口停着辆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在阳光下泛着奢侈的光泽。
林悦参突然打了个喷嚏——有股熟悉的味道味混在风里。
门槛边的青年像棵白杨树似的戳在那儿。
军裤熨得能削萝卜，皮鞋亮得当镜子照都不含糊，白衬衫的袖口还别着对银闪闪的袖扣——这是去年全军大比武得的奖品。
只是此刻这张让文工团姑娘们偷瞄的俊脸，正扭曲成个活体表情包，三分震惊三分酸楚外带西分怀疑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