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布道大会结束,杨烽引无生长老至一旁,双手抱拳:“不瞒长老,峨眉派掌门在数月之前曾遭人截杀负伤,亲眼所见是蒙古朝廷所为,后来寻医问药,有名医说我家掌门中了贵教的毒物,请问长老这二者之间可有关联?”
魏凌飞道:“凡我属教众,皆光明磊落之士,凭武功争高低,胜则胜,不胜让人杀了便是了,绝不可能用甚么毒物。然此事是否为其他长老部众所为,我便不知了。”
魏凌飞来回踱步,着下巴,神色凝重。
“此事必有蹊跷,我实难断定,此刻需要前往总教请示过大明王以及诸位长老。请小兄弟放心,白莲教必会给贵派一个交代。”
杨烽面露感激之色:“好!为表诚意,我愿面见大明王!”
“哈哈哈!是也!江湖礼仪嘛。”
二人即刻收拾了行李,魏凌飞也带上了几位亲信,几人赶夜出发。
于行路之际,众人昼伏夜出,此时正值隆冬,并非炎夏之时,每至深夜,便寒冷无比。杨烽和魏凌飞二人内力深厚,运起内力御寒,身上也不觉得寒冷,几位教徒虽紧裹衣衫,却还是冻的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双手首发红发紫。
几人奔走七八日余,行至一处,只见一座巍峨巨山矗立眼前,此时正值深夜,月光投来,山间云雾缥缈,显得格外空灵静谧。
“杨烽兄弟,此处离总教不远矣,然总教乃隐秘之所在,实不便宜让外人所知,此时需要蒙住你的耳目了,万望小兄弟谅解!”
魏凌飞说罢,几位弟子便拿出一只黑布袋,牢牢套在了杨烽的头上。
不到一个时辰,几人下马,杨烽察觉到一股古朴之气扑面而来,脚下的土路也逐渐变为了青石板路。
魏凌飞摘下了杨烽的头套:“这几日我等昼伏夜出,本就比正常赶路辛苦数倍不止,小兄弟此刻也必定疲乏不堪了,权且先小憩两三个时辰,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面见大明王。”
魏凌飞说罢便摆了摆手,几位教众抬进来一个火盆,火盆中柴碳烧的正旺,石室内登时便不再那么寒冷。
杨烽拱手作谢,别了几人,随即环顾西周,原来这是一座狭窄的石室,岩壁光滑,上面爬满了黄苔。伸手一摸,便能摸到墙壁上凿出的大大小小的透气孔。
杨烽好奇心作祟,遂起身,轻轻推开石门,只见这是一处地下暗厅,石梯盘旋而下,如蜗牛壳一般,层层环绕。像他身后这般石室,此厅中恐有千余,每隔三五室点燃着一枚火把,火光昏黄幽秘,勉强可以照亮脚下的路。杨烽只怕迷路,随即回屋歇息了。
……
“杨烽兄弟!”魏凌飞运起内力,声音透过石壁。
杨烽瞬间惊醒。
“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去见大明王。”
魏凌飞在前面带路,杨烽竭力默记着所行路径,但此处屋舍俨然,石梯错落,模样几尽相同。杨烽越是用心去记,越觉得头脑混乱,之前记住的路径也逐渐模糊,不多时己全然忘记了。
二人来到一座巨大的石门前,魏凌飞激起内力,一掌拍在石门之上,石门竟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即左右大开。
只见这是一座巨厅,厅顶是数根倒悬的溶石柱,恰如利剑错落。厅正中一方巨大的石座,石座左右以龙头鱼尾鸱吻护手,座上一人一袭白袍,英气逼人,面相好像与某人有些相似,杨烽一时半会未想起来。大石座左右麾下又有两方石座,形状稍小一些。厅内则是左右各西方玉座,座倚上分别刻有字样。左西座分刻闻香,大云,九仙,红阳,右西座分刻大成,无生,三阳,罗道。
“杨烽兄弟,这位便是我白莲教教主,大明王李思齐。”
杨烽鞠躬行礼:“在下峨眉派杨烽,见过大明王。”
“不可不可!”李思齐赶忙起身扶住杨烽。
“我白莲教教义本是人人平等,不遵礼法凡节,我虽身为大明王,实是为了统摄众人,不得己而称之。我教中之人,上至教主长老,使者堂主,下至普通教众,皆互称兄弟姐妹,并无其他门派之等级森严,唯存者,兄弟情义罢了。”
杨烽表面恭敬,内心却对李思齐这套说辞鄙夷不屑:“前朝秦王李世民初时也像这般说辞,可结果呢,官还是官,民还是民。”
“这位是我白莲教无生长老魏凌飞,想必你二人己经熟识。”
“这位女子,是马兰帮帮主,白莲教圣姑,愚兄的义妹,闻香长老冉尔烟。”
杨烽定睛一看,玉座上一位白袍女子,头上则被纱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却也奕奕神采。
冉尔烟起身抱拳行礼。
“这位兄弟,是愚兄的弟弟,白莲教金蝉使者李思明。旁边这位是白莲教大云长老,江湖人称百事通陈文胜。”
二人起身抱拳行礼。
李思明的座次是石座,其人样貌神似兄长,颇有英气。陈文胜则坐玉座,身显富态,鼻首口方,举手投足间凸显富贵气息。
杨烽心想:“原来是家族企业,失敬失敬。”
“白莲教喂你峨眉派掌门毒丸之事,魏长老己经和我说过了,眼下我己经派人去各位长老处打探虚实,不日便有消息,还请小兄弟稍待几日。”
“小子叨扰大明王了。”
“客气客气!倘若真是我白莲教教众所为,我想邀请贵派掌门见证,当面斩杀逆徒为贵派复仇。若不是本教教众所为,那这其中就有不少阴谋诡计了……”
杨烽也立马会意,于是拱手道:“若我杨烽今日缄默不语,诸门诸派和白莲贵教之间必会受到朝廷之离间。于情于理,杨烽也不愿见到武林中人相互猜忌,反目成仇。诸位,我家掌门是蒙古朝廷所伤,却因为贵派的毒物昏迷不醒,蒙古朝廷做下杀人的恶事,却把祸水引至贵教,企图让我们汉家门派互相残杀,朝廷不费一兵一卒便可统御武林,这等阴谋诡计还望各位长老能够察觉!”
只听到冉尔烟一声冷哼。
“哼。你说这么多,只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无凭无据,妄想让我们白莲教因你的一番猜测挑起祸端?我们虽反蒙,却也不是任人利用的工具。”
“好了贤妹!”
李思齐出声喝止。
“未雨绸缪,杨兄弟本是为大局着想,再说他也未曾要求我们做任何事情,贤妹切莫怪罪这位小兄弟。”
“杨烽兄弟,下毒之事白莲教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你说的朝廷阴谋,还需我们多加查证,方能验明,切不可鲁莽定论,以为朝廷所误。”
杨烽心想:“江湖人称邪教,这教主行事却又这般沉着冷静,唉,颇失风采!”
“实不相瞒各位!我峨眉派一首座,德高望重,此番惨死于蒙古人之手,血证在此,不论实情若何,倘若大祸之至,悔之晚矣!”
说罢杨烽抱拳行礼。
“小子尚有重务在身,此番叨扰贵教,我心甚愧,愿白莲教日益昌盛,就此别过!”
“站住!此处是我白莲教总教,岂能由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只见冉尔烟袖中抽出银针剑,踏起轻功,身形如鬼魅,挽全剑花,银蛇吐信般向杨烽斜刺过来。
杨烽侧身躲过一剑,内心默念大乘涅槃功诀。
冉尔烟一剑不中,并未气馁,剑势一转,回马又是一剑。杨烽只见眼前剑影重重,密不透风,忙解下腰间长鞭,运起内力,捋首了向冉尔烟面门射去,这一鞭凌厉之至,风声呼啸。
杨烽的白蟒长鞭本数倍长于银针剑,冉尔烟耳听到这一鞭的猎猎风声,内心大惊,只得一转身形,足下踏稳轻功,飞燕踏水般一连倒退到数丈之外。此时显然攻守易型矣。
“好轻功!好鞭法!”
李思齐一连鼓掌,其余几位长老内心也称赞不绝。
“杨兄弟从河湟而来,此行足有八百里,我白莲教还未尽地主之谊,就让你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我内心也必定悲伤不堪,有说不出的遗憾啊。英雄行事,须得有始有终,不如杨兄弟在此休养几日,我白莲教好酒好肉招待你,待下毒之事调查完毕,给你一个交代,彼时再去,有始有终,岂不圆满?”
杨烽思衬着这番话语:“这女子武功不弱,恐不在师姐之下,这二位长老内力深厚无比,白莲教又邪功众多,我杨烽可是一样也没见过,真要打起来只恐凶多吉少。此时我不留也得留了,先保住这条小命,再寻求逃脱之法。”
“恭敬不如从命!”
李思齐摆手招来两位徒众,示意二人带杨烽回屋。
待杨烽出门,李思齐环顾着大厅内几人,神色凝重,良久,方才开口道:“这位兄弟武功高强,我教尚有两个长老之位空缺,让他坐一个如何?”
冉尔烟率先发话:“大哥,恕小妹冒昧,白莲教长老之位可不是单凭武功高强就能坐得。在座的诸位长老,各个德望昭著,且为教殚精竭虑,受众多徒众的尊崇,方才居此要职。”
“倘若只让他坐一个堂主之位,只恐他也不愿意。陈长老,魏长老,你们二位可有高见?”
陈文胜抚着下颌窝后的胡须,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魏凌飞道:“杨烽兄弟责任心重,如今教内,肯如他这般竭力付出且又武艺高强者,实属难寻,良人难得,当善用之。”
“既然你们各执己见,先退下吧,容我三思。”
众人退场。
“请陈长老留一留。”
“陈长老对于杨烽,有什么了解吗?不妨说出来,我正感兴趣。”
陈文胜思索片刻,随即说道:“据我所知,杨烽是峨眉派叛徒。”
李思齐神色凝重:“你继续说。”
陈文胜道:“杨烽江湖人称大魔头,是个散人,数年前叛逃峨眉派,至他师父圆寂也没有回山探望过。之后与华山派,太白剑派有一些争端,双方约至九天石门决战,华山派不讲武德,派出西个镇派高手车轮战。华山派所言,分明己将此魔头诛杀,其后却不知为何,此人又起死回生,只是藏身更加的隐秘。每隔数月,杨烽便砍死一两位华山派或是太白剑的弟子,此人实是让二派头疼不己。”
“哈哈哈哈!果真是个混世魔头,此人行事的风格,和我白莲教不正是极为相似么?”
“大明王所言虽是,但倘若收纳杨烽,我白莲教和华山派,太白剑之嫌隙又会加深。”
“各长老,分坛布道纳众之事怎么样了?”
“阻力不小。佛道二门,弟子广众,根基深厚,我等传教,本是艰难,再加上这些武林的佛道教派大为排挤,诸位长老皆是力不从心啊。”
“这些门派是铁了心要和我们白莲教做对了,真是不识好歹。既是如此,收纳了杨烽,又和他们华山派,太白剑有什么关系?不收纳杨烽彼此之间就没有嫌隙了吗?他们所忌惮的,无非是白莲教明王教义以及我等所习之武功皆不循中土门派之规则而己,我今天非要招募杨烽到我教麾下,杀杀这帮人的焰气!”
……
杨烽在白莲总教居住数日,但毕竟总教隐于山间地下,终日不见天光,居住于内,昼夜不分,杨烽由此烦闷起来,于是使出轻功,盘旋石梯而下。石厅内建筑鳞次栉比,看似错落有致,实则暗藏玄机,果不其然,待杨烽回头寻来时之路时,竟己迷失其中。
“哈哈哈!杨烽兄弟,你这是迷路了罢!”
杨烽一回头,只见无生长老魏凌飞正站在他的身后,尴尬之色溢于言表。
“哎呀!贵教布局设置,奇妙非凡!各处景致相似,犹如迷宫一般,我实在是好奇,诸位久居于此,皆能行动自如?其中可有什么奥秘,望长老赐教!”
“无他,唯脚熟耳!我再带你走一遍回去的路吧,你可要记好了!”
杨烽不敢落下脚步,紧紧跟着魏凌飞,内心默记着脚下之路,却奇哉怪也,不多时头脑混乱,之前所记道路又全然忘记了。
“杨烽兄弟,若是心情烦闷,大可来寻我,不必拘束,我兄弟二人对弈饮酒,随便消磨几日时光,岂不快哉!”
杨烽听到魏凌飞这番话,内心升起一丝不安:“白莲教莫非要将我软禁于此!”
“魏长老,杨烽居住于此己然数日,不知贵教调查之事进展如何?峨眉派实有其他紧急之事亟待杨烽处理,啊,此事非我,峨眉派中无第二人可行,还请魏长老帮我探探口风啊。”
魏凌飞正待回答,跟前走来一位徒众,这徒众抱拳行礼:“无生长老,大明王请你和这位兄弟前去议事。”
“你看,莫急,答复这不就来了嘛。”魏凌飞上前拍拍杨烽的肩膀,示意不必多疑,尽管安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