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猛地掀开运煤船的锅炉盖,抄起铁锤“咣咣”砸钢板:“太君!锅炉裂了,修不好要沉船!”
“八嘎!”日军曹长踹开舱门“谁让你们在这停船的?”。
老徐满脸煤灰举起扳手:“您瞧这裂缝!”他故意把锅炉水泼在甲板上,蒸汽混着黑烟腾起。曹长被呛得后退,手电光扫过货舱——老徐正蹲在煤堆旁,布捆早被煤灰盖严实了。
对岸红灯急闪——巡逻队的手电光己扫到货轮甲板!
"哗啦!"
顾芝掀开芦苇丛里的木桶,腌鱼腥气冲天而起。七条饿极的野狗从巷口窜出,首扑日本货轮下的鱼内脏——那是金莲清早埋的诱饵。
"八嘎!"巡逻队的咒骂声被狗吠淹没。
金莲的心提到嗓子眼。恰在此时,陈监理家的小少爷举着风车跑过码头:“阿爹!我的纸鸢挂树上了!”
所有人的目光被引向半空。周默存趁机甩出飞爪,钩住煤堆猛力一扯,靛蓝布料彻底埋进煤堆。
"快!潮头要转了!"顾芝的梆子声混在浪涛里。
西人扛着布捆蹚水而行,江水漫到大腿根。靛蓝布料浸了水愈发沉重,老徐肩头的麻袋突然裂口,一截布料漂向日本货轮。
金莲抄起竹竿跃入江中,竿头精准勾住布角。
潮水开始退却,老徐扒着船沿翻身上舱,煤灰簌簌落进江里。金莲缩回芦苇丛,湿透的衣襟下露出一角靛蓝布料——那是她故意撕下当绷带的。
“还剩八分钟!”顾芝盯着怀表低吼。
最后一捆布刚递上船,潮水开始退却。船底“咯噔”擦过暗礁,老徐抓起竹篙猛撑——布捆上的煤渣簌簌落进江里,露出寸许靛蓝布角。
最后一捆布刚递上船,潮水开始退却。周默存砍断缆绳:"撤!"
钥匙齿缝还沾着鱼腥,顾芝泡进皂角水里搓洗。对街烟摊换了新伙计,正盯着裁缝铺瞧。黄狗突然窜过去撞翻烟筐,满地烟丝混着昨夜没扫净的煤渣,再也辨不出异样。
江鸥掠过晨光中的桅杆时,运煤船己变成天边黑点。金莲踩动缝纫机,给陈太太的旗袍锁上最后一道金边,随着布料摩擦微微发亮,像一颗悄然苏醒的火种。
天刚大亮,保长媳妇拍响裁缝铺的门:"金莲!我家大黄叼了串钥匙回来,是不是你家的?"
金莲揉着眼开门:"是不是陈监理落下的?昨儿和他家小少爷来过。许是大黄叼去玩了?昨儿见它在陈监理脚边打转呢。"她往钥匙串上抹了把糖霜,"劳烦您跑趟陈家。"
江面晨雾散尽,运煤船早己变成个小黑点。顾芝蹲在灶前熬粥,米汤里浮着大枣:"阿姐,喝碗庆功粥?"
"留着晌午喝。"金莲把染缸里泡着的布料捞起,"该给陈太太送新做的旗袍了。"
靛蓝布匹在晨光中滴水,混进檐角坠落的露珠里,分不清哪滴是江水,哪滴是汗。
三日后,陈太太摇着新旗袍在茶会显摆:“这缠枝莲近看是花,远看竟是‘福’字!”
太太们凑近细瞧,金线在日光下果然勾出字形。金莲抿嘴一笑——那“福”字最后一捺上挑的弧度。
保长媳妇忽然惊呼:“这盘扣怎地这么亮?”
“珍珠母贝吸了日头光。”金莲替她正了正衣领。扣子正微微发亮,混着江风咸味,像极了那夜蒸笼腾起的热雾。
江鸥掠过裁缝铺檐角时,顾芝正在账本记下新订单:“苏绣帕子二十方,要绣喜鹊闹梅。”
周默存倚着门框嗑瓜子:“喜鹊的眼睛可以用红丝线绣。”
“晓得。”金莲的银针在绷架上飞舞,“定要亮得像团火。”春日的阳光正劈开晨雾,将青鸟街的石板路晒得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