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芝蹲在煤炉前搅动铁锅,黏稠的糨糊“咕嘟”冒泡。金莲掀帘子进来,抓了把明矾粉撒进去:“多搅两下,结块就废了。”
“这玩意儿真能糊弄日本人的狗?”顾芝手腕酸得发抖。
“去年码头工会运盐,用这法子躲过三次搜查。”周默存抱着一摞白麻布进来,“狗鼻子灵,但明矾能盖住磺胺的酸味。”
金莲用木勺舀起糨糊,拉出细长的丝:“够稠了,抹寿衣夹层。”
顾芝盯着黏糊糊的一锅:“这不就是贴春联的糨糊?能顶什么用?”
“贴春联的糨糊要粘门板,咱们的糨糊得粘人命。”周默存扯开麻布,“急救包缝进夹层后,用糨糊封死针脚,日本兵撕不开。”
外头突然传来汉奸队的吆喝声。金莲“啪”地盖上锅盖:“顾芝,泼半盆脏水到门口!”
傍晚,棺材铺后院老赵掀开棺材底板,露出夹层:“急救包码齐了,可这糨糊……”
周默存指尖抹了把糨糊,往底板上一按:“半刻钟就干透,刀划不开。”
顾芝抱着寿衣冲进来:“刘瘸子带人查街了!”
金莲抓起糨糊刷子,往棺材夹层猛涂:“快!再封十个!”
老赵侄子突然踹门:“姑,缺耳朵的往这儿来了!”
周默存一脚蹬上棺材盖:“顾芝,哭!”
顾芝愣了一秒,突然扑到棺材上干嚎:“爹啊!你死得好惨啊——”
刘瘸子的刺刀挑开棺材时,糨糊刚干透。
“这底板怎么厚了一指?”他独耳抽动。
金莲抓起糨糊盆:“军爷您瞅,穷人家买不起整板棺材,拿碎木料拼的,不得多糊几层浆?”
刺刀“噌”地戳进夹层,却透的糨糊黏住。老赵扑通跪下:“老总当心!这棺材沾了痨病鬼的血!”
刘瘸子慌忙抽刀,刀尖带起一片糨糊硬壳。顾芝突然咳嗽着扑过去,故意把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
“晦气!”刘瘸子一脚踹翻糨糊盆,“滚!”
晚七点,送葬队行至北站关卡,老赵敲着铜锣喊魂:“阴人借道——活人退散——”
顾芝捧着灵牌的手首抖,棺材里突然传出“咚”的一声。
汉奸刘队长横枪拦住:“开棺!”
金莲扑到棺材上哭嚎:“不能开啊!我男人得的是天花!”
“扯淡!”刘队长用刺刀撬棺盖,“上周炸飞老子耳朵的就是你们这帮……”
棺材盖被打开发出一声闷响。
顾芝突然跪下:“爹!您老显灵看看!”她指着刘队长缺耳处尖叫:“这缺德货害您死后不得安宁,要索就索他的命啊!”
人群骚动,日本兵枪栓拉得哗哗响。
刘队长刀尖抵住金莲咽喉:“再装神弄鬼,老子……”
“太君您看看!”金莲猛地扯开寿衣,露出“尸体”脖颈的溃烂斑痕,“尸斑都紫了,碰一下要传染的!”
日本军医捏着鼻子后退:“悪疫!通す!(瘟疫!放行!)”
队伍刚过关卡没多久,棺材里传出压抑的呼吸声。
老赵低声骂:“这染料味呛死个人!”
顾芝抹了把冷汗:“总比发现是活人被拉下去活剖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