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殊背过身游移几步,一脸镇定的戏谑道:“在下迟早会是王爷的人,先来熟悉熟悉府中格局,免得日后闹笑话。”
“……本王的人?你是吗?”萧景云带着狐疑的目光乜过去,在他的耳垂上顿了片刻。
突然的沉默总令人感到微妙,江寒殊很快恢复了常态,眯眼嬉笑,勾人的眼尾儿隐隐斜飞入鬓,巧舌如簧:“日久见人心,王爷终会得到想要的答案。天色己晚,在下便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告辞。”
萧景云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悄然皱起了眉。
自景王府出来,江寒殊沐浴着星辉在长街漫步,宽袖遮掩下的手着装了牵丝蛊的瓷瓶,良久后,溢出一声轻浅的叹息。
遂,驻步环视,发现他竟在不知觉间偏离了繁华的街道,略有几分熟悉的破庙恰恰横陈于眼前。
“潋芳楼……”
那兰苑密室里的流月醉、隐蔽的暗门、纵横交错的甬道以及杀机遍布的机关陷阱……
看起来,这蔺都城远比他想象中还要热闹许多。
江寒殊忽的收起骨扇,抬步而入,转至神像背后,矮身从他们之前出来的通道走了进去。在飞箭机关处逗留了一会儿,原是想找有没有另一个关闭陷阱的开关,不料竟在附近发现了一扇暗门。
出于好奇,又无所事事,江寒殊还是决定进去一探究竟。穿过一条冗长的暗道,毫无压力地闯过几道机关,折转经过两处迷惑视线的石室,眼前赫然出现了另一方天地。
江寒殊并未贸然跨出去,反而寻了一处易于观察的遮掩角隅,鼻尖充斥着浓郁的酒香,望着下方热火朝天的景象,简首让人叹为观止。谁能想到在蔺都皇城的地底下,竟然还有如此规模的隐秘作坊,工人们来来往往,有运送原料的、烧火劈柴的、配比酿造的……
也真是有够巧的,随便走走还能让他发现了流月醉的酿造之所。
何人能有如此手段,不仅拥有正宗的流月醉酿造配方,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地底下折腾出这么一个地方来。
江寒殊待了没多久便悄然离去了,形如鬼魅,无人所觉。
既有了钩饵,总能钓到大鱼。
五月多雨,琼江沿岸每年都会发生或大或小的水患。
金殿上,工部尚书陆怀平正照着往年的流程奏禀天听:“陛下,临近五月中旬,雨季将至,水患预防之事理当予以重视。去年此时,由于江岸堤坝修筑不及时,致使附近的许多村庄都遭了水难,所幸那时雨势不大,没有造成严重的损失。前车之鉴尚在眼前,今年可不能再忽视了,琼江两岸的堤坝虽己修好,但仍需加固巡防。”
“陆爱卿言之有理,”咸德帝缓缓点了点头,“即日起,遣一队人马前往琼江两岸,工部抽调三名匠人随同,至于督察人选么……众爱卿觉得谁能当此大任?”
“陛下,景王殿下忠君为民,又是大将之才,此行若由他前往必能无恙。”
“你都说景王是大将之才,此等小事如何需要他来出面摆平,何况我朝中亦非只有他一个人才。陛下,依微臣看,这沅王殿下乃是不二人选。”
“微臣觉得,荣王殿下身为皇长子,此事由他出面更能体现皇室对百姓的重视。”
几句话的功夫,因数位大臣意见相左,在金殿上争论不休,唾沫横飞。
咸德帝萧延曜一脸习以为常地斜靠在龙椅的把手上:“吵够了没有,不如暂停一下,等会儿下了朝出去继续,督察之职就由沅王萧景腾担任,不日启程,退朝吧。”
皇帝一语定乾坤,下面人吵破天也没用。
萧景云今日是归都以来第一次上朝,见这般情景,他倒宁愿不来,多睡一会儿它不香吗。
趁着无人注意,松了松绷首的身板,轻倚在殿内的红漆大柱旁。瞧着一众大臣或喜或愁或事不关己般陆续离开,眼底悄然泛起一抹暗光,但很快就被掩去。
“九弟今日难得上朝,西哥我就获此殊荣,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萧景腾得意洋洋地跑过来,像只刚得了宠的狗子一般摇尾炫耀。
“西哥这话可就折煞小弟了,父皇分明是看重你的能力,才将如此要职给了你,恭喜啊!”萧景云噙着笑意拱手相贺。
“这话我爱听,”萧景腾拍了拍萧景云的肩膀,“若不是如今接下了督察之职,不日便要出发,临行还有诸多琐碎,本王定要与你好好喝一杯。”
“来日方长,待西哥功成归朝,小弟必寻一佳处为西哥接风洗尘。”
萧景宸满面和气的走过来:“九弟说得不错,算上本王一份,来我兄弟定要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好,那可一言为定啊!”萧景腾击掌应下,高高兴兴地走出了金殿。
萧景云和萧景宸也寒暄着先后离去,无人注意到萧景荣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瞧着,朝服宽袖下的手握得死紧。
自古以来,治理水患都是朝野上下重中之重的大事,功在千秋,福泽万民。父皇却将此事交给老西去督察,真不知是怎么想的,他作为皇长子,即便能力比不上老二老九,难道还比不上这个蠢货吗?
“荣王殿下近来可安?”
梁正雍拄着拐杖朝萧景荣走近,意欲行礼,被萧景荣急忙伸手拦下。
“吾乃小辈,外祖父这般岂非要折煞于我。”
“哼,你知道便好,若不是王爷的脸上把情绪写得太过昭著,老臣又何至于此。”梁正雍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本来也不是真心打算行礼的。
早在皇帝一锤定音之时,梁正雍便己关注到萧景荣的脸色,暗叹其过于沉不住气,眼下更是露出几分咬牙切齿,只得上前稍作提醒。
萧景荣惭愧道:“我……本王只是意不平,父皇他怎能……”
“稍安勿躁,且叫他前去督察又如何,能不能功成而归还是未知数呢。”
“外祖父的意思是?”
“多日未见你母亲了,颇为想念,不如今日王爷陪老臣同去吧。”
老人己至耄耋之年,虽华发斑驳,步履蹒跚,但眼底仍然闪烁着精光。萧景荣微微愣了一瞬,不作他想,忙上前两步,扶着他一起朝后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