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殊大发慈悲地替梅怀韵解开了绳子,转而打开偏殿的门。
恰巧撞上了一名鬼祟逃跑的宫婢,正是梁栖凤的贴身侍女宁烟,她慌乱之中举起未受伤的手拔下金簪猛地朝江寒殊刺去,却被江寒殊反手一折刺穿了自己的侧颈,仆随主殉,从此长眠。
江寒殊都未曾多看她一眼,兀自一个箭步跃上了屋顶,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混乱的战局。
叛军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忠君的士兵们仍在奋力抵抗,血染战袍。
远处的太和殿,依稀传来阵阵喊杀声,局势却己渐渐明朗起来。
郑枫一马当先,带着玄甲卫在长春宫浴血奋战,每次挥动都伴随着叛军的惨叫。
看见萧景云从长春宫走出来,喘着粗气喊了声:“王爷!”
“郑枫,陛下暂时安全了!”萧景云动手挑开两个偷袭的叛军,靠近郑枫道,“我要去太和殿,满朝文武都还在那不能放任不管。你继续在此处留守,保护陛下,静待消息。”
“遵命!”郑枫应声而动,继续带队清剿附近的残余叛军。
江寒殊紧跟着萧景云的身影,在屋顶上起伏腾跃,顺手解决了藏在高处的弓弩手。
刀剑碰撞声在长春宫外逐渐稀落,江寒殊甩开剑尖血珠,望着满地叛军尸首皱了皱眉。
太和殿内,六皇子萧景泓闻讯援兵己至,当下不再有后顾之忧,安置好萧景熙,带着殿内仍有一搏之力的年轻官员及武将彻底跟西周的叛军交上了手。
林鸿广的守卫军正撞上溃逃的曹骁残部,两股铁流在汉白玉阶前轰然相撞。
折断的枪戟卡在蟠龙柱的缝隙里,某个梁氏亲兵试图点燃硫磺火弹时,被贺妍春反手掷出的红缨枪贯穿咽喉。
女将军踩着叛军旌旗跃上丹墀,忽然嗅到一缕清甜梅香——苏寻秋正蹲在鎏金铜鹤后冲她眨眼,手里还攥着把银丝。
“小丫头倒是会挑地方。”
贺妍春挥刀劈开流矢,话音未落就见那鹅黄身影灵猫似的窜到梁正雍跟前。
老太尉的佩剑刚要架上脖颈,三枚透骨钉己钉入他手腕要穴。
苏寻秋指尖银丝缠住剑柄,歪头笑道:“我家主人说了,自刎的血会脏了他的袍子。”
梁正雍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浑浊目光扫过满地残肢。
他忽然盯着贺妍春战甲上的虎头吞口惨笑:“贺老将军若在世,定要骂你们这些……”
话音戛然而止在飞溅的血雾里,那野心勃勃的谋逆之臣终究用藏在齿间的毒丸结束了自己性命。
当萧景云踏着酉时的余晖走进太和殿时,鬼鸮阁常用的墨羽信鸽正掠过残破的琉璃瓦。
江寒殊站在飞檐下,看着苏寻秋捧来的密报突然眯起眼睛——那沾着梁正雍血迹的纸笺边缘,竟印着半枚青鸾火纹。
残阳似血,红得好像今日的玉阶,江寒殊指尖着密报边缘的青色火纹,十八年前他曾在月荧宫中见过。
太和殿内灯火通明,咸德帝正倚着龙椅剧烈咳嗽,明黄帕子洇出暗红血渍。
萧景云侧身站在丹墀下与贺妍春低语,女将军的软甲战袍未卸,红缨枪的穗子垂在他深色朝服的衣襟上。
苏寻秋顺着江寒殊的目光看过去,悄声道:“贺将军入宫时带着梅花香囊,和景王殿下枕边的那个……”
话未说完,江寒殊己拂袖打断,不愿再听。
宫门外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林鸿广的守卫军正在清点叛军尸首。
咸德帝身上的药性己然退去,恢复些力气后,便坐着銮舆让梅怀韵扶他朝太和殿来主持大局。经此一遭,这位君主的身体终究是有了损耗,今后可得好好调养了。
咳声突然转急,老太监尖着嗓子宣旨:“萧景荣,谋逆犯上,赐鸩酒——”
萧景云闻言转身,腰间的玉珏倏地撞在了贺妍春的剑鞘上,发出清越颤音。
他望着至高无上的君主,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陛下,宫里没有找到曹骁的踪迹。”展昊飞进殿通禀。
曹骁这老狐狸,嗅觉倒是灵敏,一听说贺家军前来支援,他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
萧延曜勉强支起身子,皱眉冷哼一声:“下通缉令,无论天涯海角,务必给朕捉拿归案!”
他闭了闭眼,疲惫不堪。
他脸色苍白的扫视了一圈殿下跪着的大臣,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大楚的江山,竟风雨飘摇至此!
江寒殊站在殿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世代江山的权力更迭,都不过如此,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扭头就走,却听见殿内传来萧景云温润的声音。
“妍春,这一路辛苦了。”
江寒殊脚步一顿,一股酸涩的味道涌上心头……
妍春,叫得真亲昵的,呵!
一场动乱彻底停歇,文武百官此时才感觉像是又活了过来似的,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着走出这座食人血肉的宫殿。
身受重伤的都察院御史徐沛林也被御医用担架抬去了太医院治疗,老太师范钟离走出殿外仰头望了望天,不禁长叹一声,才蹒跚离去。
林鸿广安排好宫内外的琐事时,萧景云正和贺妍春一起走出来,见到林鸿广他还微微有些意外。
“哟,提督大人的消息很及时嘛,东郊大营今日可算扬眉吐气了,勤王救驾的大功怎么也得赏一赏。”
林鸿广摆了摆手:“我是发现西郊大营有异动,觉得事态不对,正想给你送信问问详情,你家那位江公子就匆匆赶来,说是梁正雍要谋反,拿着你的贴身玉佩要我调兵进宫救驾,幸亏没有耽搁太久……”
江寒殊?
萧景云悄然勾起唇角,眸中流光溢彩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贺妍春一脸稀奇的盯着他瞧:奇怪,这家伙怎么一脸怀春的样子,想什么呢?
林鸿广心里有些疑惑:“王爷为何偏偏找贺将军支援,而不找我东郊大营?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东郊太近了,稍有风吹草动,梁氏必定第一时间获悉,就没办法打他一个出其不意了。”萧景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也幸好有你在,否则此战怕是还有得打,没那么快结束。”
“那还得谢你家那位江公子料事如神!”
景王府。
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发出清响,江寒殊攥着腰间玉牌的手指节发白。
他透过雕花木窗望进去,正瞧见贺妍春将银甲护腕搁在案头,萧景云亲手给她斟了盏云雾茶。
“当年北境突围,多亏你舍命断后。”萧景云指尖掠过贺妍春腕间狰狞的箭伤,月光在他鎏金发冠上流淌,“这疤痕倒是比那红玉镯更衬你。”
贺妍春朗声大笑,马尾辫上的银铃跟着颤动:“景王殿下若是心疼,不如将御赐的紫金软甲赔我?”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倒是你府上那位江公子……”
话音未断,窗棂突然被剑气震得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