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青石板缝里凝着霜花。苏小小抡起笤帚扫店门前的薄雪，鞋底把雪踩得“咯吱”响，冷风卷起门上刚贴好的告示一角——
【小小饭馆开张大吉！】
【有钱捧钱场，没钱捧物场！金银珠宝不如山货野味，纸币银票莫如柴米油盐！金银铜钱皆可抵账，纸币银票恕不伺候！】
【备注：拿食材换餐享八折，拿山货换菜送小碟！】
“我这毛笔字写得跟鸡爪子爬地似的……”她踮脚把告示拍实，红纸黑字衬着玻璃门极为醒目，斜对角陆府檐下红灯笼在风里晃出残影。
“老板娘！整碗热乎的！”
苏小小一激灵，扫帚差点戳进雪堆。穿灰棉袄的货郎缩在门槛外，扁担两头箩筐结着冰碴，鼻头冻得发紫：“听说您这儿能用山货换饭？”
“进屋说！”她拽开玻璃门，酸菜炖粉条的香气“呼”地扑出来。货郎抽着鼻子跟进店，眼珠子黏在墙根那排酸菜缸上挪不开——陶缸沿凝着层白霜，青灰色的石头从缸口盖子上支棱出来，酸香混着热气首往人衣领里钻。
“酸菜汆白肉配二米饭，可以不？”苏小小掀开后厨布帘，五花肉在铁盆里上颤巍巍泛油光。刀刃“唰”地片出薄如蝉翼的肉片，肥瘦纹理像琥珀冻成的海浪。铁锅烧得冒青烟，葱姜蒜末往热油里一砸，“滋啦”炸出团白雾，酸菜丝“哗啦啦”倒进去翻跟头，腌透的白菜吸饱油花，脆生生裂成金丝。
货郎扒着门框咽口水：“这味……真香啊！”
“香就对了！”苏小小抡着铁勺搅动骨汤，奶白汤汁“咕嘟”冒泡，“酸菜用老井水渍的，压缸石是长白山的青岗岩，包你吃了一回再看不上别家的酸菜！”砂锅往灶上一墩，酸菜垫底，粉条铺面，五花肉片雪花似的盖上去，最后泼一勺滚烫的骨汤。白雾“轰”地腾起，肉片在热浪里蜷成小船，粉条吸饱汤汁胀成透亮的银河。
货郎从扁担掏出布包，层层粗布掀开，露出捆晒得乌亮的榛蘑：“您看这个中不？山里刚收上来的保管新鲜，晒的干干的！”
“中！太中了！给您加个硬菜！”转身从冷藏室拎出只冻硬的老母鸡，菜刀“哐”地劈开鸡架，“榛蘑炖小鸡，东北西大炖之首！”。鸡块焯水的功夫，榛蘑在温水里泡发了，伞盖舒展成小碗，褐色的菌汤浮着层油星。
热锅凉油下冰糖，炒出琥珀色的糖浆后鸡块“滋啦”滑进去翻个身，酱色瞬间裹满每道纹路。葱段姜片爆香，榛蘑连泡发的水一股脑倒进电压锅，汤汁“咕嘟”滚开上汽时，货郎深吸一口气，眼睛瞪得比铜铃大：“鲜！甜！”。
砂锅端上桌时还在沸腾。鸡肉炖得骨酥肉烂，筷子一戳就脱骨，榛蘑吸饱了汤汁，嚼起来咯吱响，菌香混着酱香在舌尖爆成小烟花。货郎捧着海碗往嘴里扒拉二米饭，米粒油汪汪裹着酸菜汤，噎得首抻脖子也不肯停筷：“从没吃着这么地道的关东菜了！”。
后厨突然飘来甜香，黄梨挖空填了糯米红枣，锡纸包着烤出蜜汁，刀刃划开的瞬间，糖浆“噗”地涌出来，在青花碟里汪成个小月亮。“饭后甜点来喽。”她撒了把桂花，甜香混着梨香勾得货郎指尖发颤。
玻璃门外的雪越积越厚，货郎抱着空碗瘫在榆木长凳上打饱嗝，指尖还沾着烤梨的糖丝。苏小小正站在灶台边刮锅底焦脆的锅巴，忽然听见街上一阵喧哗——
“书桓！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