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叼着锅巴掀帘一瞅，石板路上正上演着经典追逐戏码：穿月白旗袍的少女踉跄追着西装革履的青年，泪珠子扑簌簌往下砸，雪花落在她发梢凝成冰晶，活像朵风中打颤的白茶花。青年猛地甩开她的手，眉眼冷得像冻硬的冰：“如萍，你永远只会用眼泪绑架我！”
“嘶，这味儿冲的……”苏小小被台词激得牙酸，手里的锅铲“当啷”敲了下铁锅，“这大冷天搁外头演偶像剧，也不怕冻成冰雕！”
话音未落，少女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栽进雪堆。青年头也不回地拐进巷口，徒留她趴在雪地里抽噎，发髻上的珍珠簪子摔成两截。
“造孽啊！个死渣男！”苏小小打开店门，围裙兜着冷风冲出去，一把将人捞起来，“妹子，失恋也不能搁雪地里打滚啊！冻坏了咋整？快起来，一会脑子里的水冻成坨更没救了！”
如萍被半拖半拽拉进店里，睫毛上还挂着冰碴。苏小小抄起热毛巾糊在她脸上，酸菜汆白肉的蒸汽“呼”地扑过来，激得她连打三个寒颤。
“先喝口汤暖暖！”青花海碗“咚”地墩在桌上，奶白的骨汤浮着金灿灿的油花，酸菜丝裹着透亮的粉条在汤里沉浮，薄如蝉翼的五花肉片卷成小贝壳，颤巍巍兜着一汪热汤。如萍捧着碗发愣，泪珠子“啪嗒”砸进汤里：“他说我只会哭……可我除了哭还能怎么办……”
“哭能当饭吃啊？你这么哭也没把脑子里的水哭干净。”苏小小独自嘟囔，“眼泪拌饭齁咸，不如整点实在的！”她掀开蒸笼夹了块粘豆包，“咔嚓”掰开，蜜色的豆沙从糯叽叽的米皮里涌出来，甜香混着苏子叶的清香首往人鼻尖钻，“尝尝！大黄米发酵了三天三夜，豆沙里拌了椴树蜜和猪油渣，黏糊得能糊住伤心事！”
如萍咬了一小口，豆沙的绵密混着糯米的微酸在舌尖化开，热乎的甜味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冻僵的手指头渐渐有了知觉。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流得更凶：“从前书桓最爱吃我做的桂花糕……”
“打住！”苏小小翻了个白眼，菜刀“哐”地剁开半扇肋排，“男人爱个屁的桂花糕！你信不信，你现在端碗酸菜粉条过去，他跑得比闻到鲱鱼罐头的猫还快？”肋排在热油里“滋啦”炸出焦边，她抄起黄豆酱往锅里一泼，酱香混着葱蒜的辛辣“轰”地窜上房梁，“瞅见没？炖肉得下猛料！谈对象也一样，软绵绵的哪能留住人？得让他馋你、念你、离了你这口就浑身刺挠！”
如萍被逗得破涕为笑，鼻尖沾着豆沙馅：“姐姐说话真有趣……”
“有趣的日子在后头呢！”苏小小掀开砂锅盖，榛蘑炖小鸡的浓香扑出来，褐色的菌汤裹着酥烂的鸡块，粉条吸饱汤汁胀成透亮的胖蚯蚓。她舀了勺浇在二米饭上，米粒油汪汪泛着光，“这榛蘑是长白山的老货郎今早送的，炖足俩钟头，鲜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了！你尝尝是不是比那个渣…刚那男的好。”
如萍夹了块蘑菇，菌伞咬下去“咯吱”响，山野的鲜甜混着酱汁的醇厚在嘴里爆开，烫得她首哈气也不肯撒嘴。苏小小顺势坐到对面，戳了戳她手背：“妹子，知道为啥东北菜实在不？因为天寒地冻的，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早饿死了！感情也一样，哭哭啼啼能顶饱吗？不如吃饱了琢磨咋让自己痛快！”
后厨忽然飘来焦糖香，苏小小“哎呦”一声跳起来“我的糖！你看看这糖一但熬过了头就苦了，感情也一样，苦了的都得进垃圾桶。”铁锅里的拔丝地瓜正冒着金泡，糖浆拉出的丝在冷空气里迅速凝固。她抄起筷子一卷，琥珀色的糖丝缠着地瓜块，快速沾了下凉水就成了透明的糖壳：“趁热乎！凉了可就硬得硌牙了——”
如萍咬下一口，糖壳“咔嚓”碎裂，热乎的地瓜芯甜得人心尖发颤。她望着窗外的雪景喃喃：“从前只觉得唯他能抚慰我心，没想到咸鲜的滋味更踏实……”
“这就对喽！”苏小小把辣白菜往她跟前一推，红艳艳的辣酱裹着脆生生的白菜帮，“眼泪泡出来的爱情就像这辣白菜——看着红火，实则酸辣呛人。不如学学酸菜，经得住腌，熬得住炖，越品越有滋味！”
玻璃门“叮当”一晃，货郎抱着新劈的柴火钻进来，鼻头冻得通红：“苏老板，再赊碗热汤行不？我刚在林子里逮了只野兔！”
“中！给你整个铁锅炖！您得空帮我处理了兔子，兔皮也给我整好呗？我给您整个大菜”苏小小拎起兔子后腿掂了掂，“铁锅炖大鹅！大鹅剁块焯水，土豆干豆角打底，贴一圈苞米面饼子——”铁锅烧得冒烟，鹅肉“滋啦”滑进去爆炒，野味的腥气被葱姜蒜压得服服帖帖。如萍捧着汤碗看得入神，忽然轻声问：“姐姐，我能常来吗？我想……学学怎么炖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