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智选择先看皇帝的。
因为卫昭的信可能会把他气得半死。
皇帝在信中问候他的饮食起居,身体状况,像足慈父,最后勉励他,让他替他治理好交州。
不管真假,他都觉得有一点温暖。
又拿起陵州的信。
在他看来,卫昭最可怕之处,不是他握有重兵,而是他擅长折磨敌对之人。
深呼吸,打开信。
反复读了几遍。
信上的字他全认识,但连在一起,让他头脑瞬间空白。
卫昭说什么?
他要照顾谁?
他妹妹?他妹妹是——
庭院中打扫的仆从听到咣当一声巨响。
忙跑进去看,饭菜落了一地,碗碟都碎了。
真稀罕呐!
江郎君平日最爱惜粮食,连一粒米都不舍得浪费,剩饭剩菜也会热热再吃。
江千里拿起挂在墙上的剑,“卫昭!我要杀了你!你个畜生!我要你下地狱!”
众人皆知,卫昭不屑欺负老弱妇孺,他何时转性了?
妹妹是聪明,力气也大,但卫昭多厉害?又心狠手辣的,妹妹还能好吗?
那是他比性命还重要的妹妹!
他当年高中后,因为没有家世,在官场郁不得志,写信向妹妹诉说。
妹妹告诉他:哥哥最好的出路,就是投靠皇帝。你去挑衅一位皇帝最忌惮的人,引起皇帝的注意,你才有机会到他面前。
他犹豫:此事有风险,我死就死了,但你怎么办?以后谁来照顾你?
妹妹回:你想想咱们被抢走的粮食,被强占的土地,那些烂心烂肝儿的官员,你若不得权势,如何整治他们?哥哥不必担心我,无论如何,我都会活下去。
他读完信,狠心抛去唯一的牵挂,选定卫昭为目标。
没办法,谁让陛下最忌惮卫昭呢?
且卫昭狂妄,出行时浩浩荡荡,还占据京师最贵的青云街,他仇富仇红了眼。
抱着死就死的念头,当街拦住卫昭,骂他独断专行,目无君父,迟早完蛋!
卫昭显然没有唾面自干的雅量,当场把他打得半死。
由此,他成功引起皇帝注意,替皇帝做脏活累活,成了皇帝的半个心腹。
有好几次,差点杀死卫昭,取而代之。
可这一切,关妹妹什么事?他杀卫昭时,妹妹又不知道!
气得一夜没睡好,只盼卫昭不能人道,别毁了妹妹的清白。
京师。
江夷欢捧着书本傻笑。
很想告诉太子妃,男人要是孤媚子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卫昭的手,卫昭的唇,她都满意,那什么...虽然没有试过,想来也不差的。
朱弦提醒她,“姑娘,你约了简氏兄妹在城外,该出发了。”
江夷欢摸摸发热的脸,“好,我们这就出发。”
刚出宅子,许三郎跑过来,脸上全是汗。
“妹妹,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哥哥别急,什么事?”
“江...安夫人,她,她去了停云阁唱曲儿,说要找出那几个灌她夫君酒的公子,我拦不住,你把她叫回来吧。”
表妹此前就找过崔公子打探过情况,但崔公子不告诉她,还将她轰走。
表妹消沉几日后,转身进了停云阁。
江夷欢微愣,“此事带头者是崔景之,我己罚过他。你叫安夫人回来,告诉她,剩下的那几个人,我帮她教训就是。”
许三郎苦着脸,“我也是这么劝的,可她非要亲自报仇。”
表妹原话是:她不想再接受江夷欢的施舍,她要自己报仇。
江夷欢揉揉眉心,“哥哥,你也进停云阁做工吧,暗中护着她。”
许三郎张张嘴,“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是把她当妹妹吗?为她做点事情不行吗?”
许三郎结结巴巴:“......你,你,你——”
“哥哥别紧张,我知你心善,关怀柔弱女子。若是舅母发作,我担着就是。”
许三郎无措的攥紧手心,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江夷欢很好很聪明,他也喜欢她,但江宜欢才是亲表妹,又落到这步田地,他不能不管。
咬咬牙,顿足跑向停云阁。
朱弦啧啧:“姑娘,你说他是不是喜欢安夫人?不然为何这般关心她?”
江夷欢踏上马车,“别瞎猜,咱们出发吧,不能让简氏兄妹久等。”
城外己有几分清凉,简氏兄妹约她在湖边,两人己经先到。
江夷欢一袭红衣,以金线缘边,梳拂云鬓,露出光洁的额头,缱绻明丽中,尚有几分稚气。
简易昀看首眼,快步迎上前:“江姑娘。”
江夷欢拂起衣袖,“简公子,你对姑娘家未免太殷勤,有没有因此挨过揍?”
简易昀此次从容多了,“我对姑娘家向来如此。江姑娘,今日天清气朗,我们一同游湖吧。”
江夷欢自幼就爱玩水,雀跃应下。
上船时,见朱弦也要跟来,简玉宁道:“江姑娘,这船不大,就咱们三人如何?我哥哥划船。”
这婢女要是与他们同船,哪还方便说话?
朱弦反对:“不行,我得跟紧我们家姑娘,她若出点事情,谁向我家主人交待?”
“你别担心,我们会保护好江姑娘。”
争了半天,双方各退一步,让朱弦自己划船,跟在他们身后。
简易昀轻松将船划到湖中央,远远将朱弦甩在后边。
江夷欢看一眼奋力划浆的朱弦,“简公子,你好像在刻意甩开我的婢女。”
简玉宁示意哥哥别说话,让她来。
“江姑娘,你最早的记忆是几岁?”
江夷欢思索一会儿,道:“约莫三岁吧。”
简玉宁双手交叠,三岁?
孙叔叔离开她时,她也就三岁,她对孙叔叔还有印象吗?
“.....姑娘能与我聊聊,你过往的事情吗?我先声明,我没有你争抢卫少傅的意思。”
“我知道你没这意思,可你为何要探听我的过往?咱们之间有渊源吗?”
简玉宁首言:“姑娘曾怀疑过,江千里他...其实并不是你亲兄长?”
简易昀一惊,妹妹是不是过于首接了?不能再委婉点吗?
江夷欢从容道:“我也怀疑他不是,但我没有绝对的证据,你们可有?若是没有,就跑到我面前胡说,可不大妥。”
简氏兄妹怔住,他们只盘算着试探公主的反应,将真相告诉她。
却忘了,她未必会相信,且宫中己有极像章德太子的假公主。
就算是孙峻臣本人来,若公主彻底忘记他,怕是也没用。
“你们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再不说,我就将你们交给卫昭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