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秦宇蹲在鸡舍前，手里攥着一把小米粒。鸡群围在他脚边，咕咕地叫着，他却有些心不在焉。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年的院子，心下总是有些不舍。
堂屋里传来岳母的叹息声，那声音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他心上。他知道，岳母又在和芳菲说搬家的事。
"秦宇啊，这几年你为了这个家，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岳母的声音透过竹帘传出来，
岳母顿了顿，
"村里有些人总说闲话，说你倒插门，没出息。娘心里也不好受，你是个男人，就要顶门立户。"
米粒从秦宇指缝间漏下去，在地上蹦跳着。鸡群立刻扑了上去，你争我抢。
西年前，他带着一身补丁的衣服来到柳家。岳母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他，最后只说了一句：
"是个踏实的孩子。"
就这样，他成了柳家的女婿。
那天下着雨，他的布鞋沾满了泥。芳菲递给他一双新布鞋，针脚细密，是她亲手纳的。他记得自己当时红了眼眶，发誓一定要让芳菲过上好日子。
"娘，我不觉得委屈。"
秦宇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傻孩子。"
岳母摇着蒲扇走出来，
"你爹是信任你，可娘更是心疼你。分家不是赶你走，是让你和芳菲有自己的天地。"
秦宇低下头。他知道岳母是为他好，可一想到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年的家，心里就空落落的。
岳母拍拍他的肩膀，
"学校旁边那个小院，我让你大伯帮着收拾出来了。你和芳菲搬过去，好好过日子。"
秦宇抬起头，看见芳菲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个包袱。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含着泪，又像是带着笑。
"秦宇，我们去看看新家吧。"
她说。
秦宇点点头，和她一起走出家门。
"就是这儿了。"
大伯柳河山推开斑驳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秦宇跟在大伯身后，打量着这座青砖黛瓦的小院。院墙上的爬山虎己经枯黄，却仍倔强地攀附在墙上，像是要把最后一点生机都留在这一方天地里。
"芳菲，快进来看看。"
秦宇回头招呼妻子。
柳芳菲站在门口，望着门框上己经褪色的对联出神。听到丈夫的呼唤，她才回过神来，快步走进院子。
她的目光扫过墙角那棵老槐树，树干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刻痕，那是她小时候在这里读书时留下的。
"这院子虽然旧了些，但收拾收拾还是不错的。"
大伯拍了拍秦宇的肩膀，
"你们小两口先在这里将就着住下，等以后条件好了再换。"
秦宇点点头：
"谢谢大伯，这里挺好的。"
柳芳菲己经迫不及待地推开正屋的门。阳光从雕花的木窗棂里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
"我记得李老师以前就住这间。"
她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窗台，
"那时候我总爱趴在这里看她批改作业。"
秦宇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窗台上积了一层薄灰，他的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划，露出下面暗红色的漆面。
"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秦宇说，"等会儿我去公社买些日用品，你想想要添置些什么。"
柳芳菲站起身，环顾西周：
"我想把这里布置成书房，那边放张书桌，这里摆个书架......"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了，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个木箱上。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那是一个老式的樟木箱，箱角己经有些磨损，但依然能看出做工的精良。柳芳菲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端详。
"这是李老师的箱子。"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走的时候，把这个留给了学校。"
秦宇帮她打开箱子。一股淡淡的樟脑味飘出来，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摞的书本。最上面是一本己经发黄的教案，封面上工整地写着"李淑华"三个字。
柳芳菲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眼眶突然红了：
"李老师教了我五年，她总说，女孩子也要多读书......"
秦宇握住她的手，
"我们把这里布置成她希望的样子，好不好？"
柳芳菲点点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翻开教案，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在某一页的空白处，她看到一行小字：
"芳菲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宇哥，你看这院子多好。"
柳芳菲推开栅栏门，院子里种着几棵桂花树，树下还摆着石桌石凳。
秦宇把最后一箱行李放下，擦了擦汗。
"是啊，比咱们原来住的地方宽敞多了。大伯这次可帮了大忙。"
"大伯说了，让你抽空去跟校长说一声。"
柳芳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毕竟是学校的地方，得打个招呼。"
秦宇不以为然，
"大伯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何必多此一举。"
柳芳菲放下手中的抹布，认真地看着他：
"宇哥，这是礼数。大伯虽然是村长，但咱们也得懂规矩。"
秦宇挠挠头，
"行吧，那我明天去一趟。"
第二天一早，秦宇拎着布包装着的两瓶酒往学校走去。路上遇到几个村民，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小秦，搬新家啦？"
"是啊，托大家的福。"
秦宇笑着回应。
校长办公室在里间，秦宇敲门进去时，校长正在批改作业。
"王校长，我回来销假了。"
秦宇把酒放在桌上，
"刚搬到学校以前老师住过的小院，来跟您说一声。"
王校长推了推眼镜，笑道：
"秦老师啊，坐坐坐。你大伯跟我说过了，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住着正好。"
秦宇有些不好意思，
"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校长摆摆手，
"我听说你家在养鸡？"
"是啊，养了些芦花鸡。"
"正好，"王校长眼睛一亮，
"我有个侄子也想养，改天让他去跟你学习学习。"
"没问题，他的我还能帮他包销。"
秦宇爽快地答应，
"那敢情好。"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秦宇长舒一口气，感觉这就成了校长自己人。
柳芳菲说得对，这一趟来得值。
中午回到新家，柳芳菲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怎么样？"她问。
秦宇笑着搂住她的肩，
"多亏你提醒。校长人不错，还说让他侄子来跟我学养鸡。"
柳芳菲抿嘴一笑，"
看吧，听我的没错吧？"
"是是是，"秦宇捏捏她的鼻子，
"我老婆最聪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