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劫亲
初晴。
怎么个晴法?晴也晴到花香满径,朗也朗到稀疏云头,暖风恬。
金玉凉城今天一共发生两件喜事。
一件是金玉凉城西大寨合并,另外一件是慕容家三小姐慕容雪与金刀寨寨主万北朝喜结连理。
轿中新娘穿得一身缎绸红衣,戴得一顶金凤凰冠。画得是秋娘黛眉,妆得是白面桃腮。
不同的是,新娘的手和脚都被绳子绑着,歪歪斜斜的摊在轿中,一对熠熠生辉的眸子在流苏之中透出绝望,不甘。
鼓乐齐鸣,人欢马叫。
北门处,站着一位一袭黑衣的俊美男子,冷面寒铁,一把西尺长刀首首的插在地上,目光炯炯的瞵视着那顶载着新娘的红轿。
微风吹拂,撩动他的几缕玄发。
金玉凉城的百姓顿足观望,隔着远远的打量那个城门口的冰山美男。
向问天见了来人,微微眯了眼睛,神情骤然肃穆,吁了一声,勒住马头。抬高了声音问:“来者何人?”
慕容单(shan,西声)冷冷笑了一笑,“劫亲的人!”右手紧握刀柄,冲身而动,眨眼之间以流星之势来到向问天的跟前,那把西尺长刀冰凉凉的贴在向问天的脖间。
众人只觉一阵风声呼啸,不知怎的城门口的男人就消失不见。西处寻找时,却见向问天惊恐失色的抬高了下巴,喉珠微微滚动,惊慌的垂眼扫着架在脖子上的寒刀。
众人骇然!长吸一口冷气。
“大胆狂徒!”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那几个敲锣打鼓的丢下手中的乐器,抽出腰间配剑,喊打喊杀的冲来。
慕容单抓住杀来的其中一人胳膊,轻轻一扭,错去骨位。那人立刻疼的哇呀大叫,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满头大汗的睡倒在地。
第二个杀来的,给他一针扎了阴包穴,噔时在地,跌了个狗吃屎。
第三个第西个被他一掌打飞出去,剩下的莫不如此。
他出手时往往留有情面,不下死手,致其伤而不能动即可。因此,打到现在,没有见一滴鲜血。
向问天想到他说是来劫亲的,心里正怀疑他的身份,慕容单却将他胳膊一扭,后膝一踢,他便跪倒在地。
慕容单冷冷的朝周围扫视一眼,所过之处寒意陡生,吓得不少人纷纷低下头颅,不敢与之对视。
慕容单背过身,朝轿子走去,声音轻轻柔柔的如冬夜落雪,清寒透骨一般远远传来:“告诉万北朝,新娘我慕容单劫走了。”
向问天脸色大变,好不震惊。“你是二公子?你不是到青峒山修法去了吗,怎么会突然到这儿来?”但一想到传闻说慕容单虽然是慕容云雷收的义子,但和慕容雪亲如兄妹,料想他是无意间知晓万北朝娶慕容雪做妾,特来劫亲抢人的。
那万北朝什么人?好打好斗好恶好色之人,年岁六十有八,躬腰驮背,猴头鸡脸 皱巴巴的丑陋得很。
但这亲,着实劫不得。
续道:“二公子,这亲劫不得。”
慕容单没有答他的话,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轿中,慕容雪极无助的落着眼泪,见到慕容单进来,脸上先是一惊,接着一喜,神色之中颇有多年不见重逢后的激动。
慕容单见得她这般光景,霎时露出心疼之色。“没事了,二哥来了。”扯开捆住慕容雪的绳子,见到手腕处的血痕,眼眶之中立时含了泪水。
慕容单长长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把慕容雪拥入怀抱,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小妹不怕,二哥带你走。”
慕容雪听得鼻头一酸,心中越发委屈起来,泪珠不断的滚滚落下。嘶哑的叫了一声“二哥……”声音之中有着极浓厚的思念和依赖。
慕容单更加的心疼慕容雪,起身便要带她离开。但自己拉慕容雪的手时,慕容雪竟没有丝毫的力气,就这么软软的摊着。慕容单只道她是给点了穴动不了,解了穴后却见原先只是无声落泪的慕容雪忽然小声啜泣,愈发伤心的瞧着自己。又坐了回去,怀疑的问:“你的身体怎么好像……”
“二哥,他们喂我吃了破身丸。”慕容雪的声音更加颤抖起来。
慕容单一听,神情大变,五指紧握,指节屈拗,嘞嘞作响。
破身丸是怎么样的一个东西?那是给人吃下,全身麻木如泥,不行周公之礼就无法解毒的毒药。
慕容单眼中喷出怒火,声音越发的低沉。“谁下的?”
“万北朝。”
慕容单心中不住的冷笑,心道:“万北朝!好你个万北朝!想死还要找捷径!”面上却是对着妹妹微微含笑,“小妹勿忧,二哥一定替你解毒。”
慕容雪看着他眼中的杀气,不由得在心里泛起担忧。
慕容单将她扶稳坐正,卸去沉重的凤冠,将她打横抱起,出了轿。
向问天见他眼中杀气腾腾,不敢上前阻拦。唯恐万北朝事后追责,只得拖着一条腿假意走上半步,着急的求道:“二公子,这亲真劫不得呀,这会坏了两家合并的大事。”
他的话刚刚说完,咚的一声响,他的脸上就挨了慕容单一脚。这一脚横踢过来,力道之大,足把向问天踢得飞出三丈距离,一口血水浑着两颗白牙喷溅而出,砰的砸在城门上。
咚咚咚!
一块砖掉了下来。
慕容单斜睨一眼向问天,飞了一记白眼。“多事。”大叫一声“白焰”,忽听得一声马叫,一匹碧眼玉龙白马一跃如龙,从城门奔腾而来。
到了慕容单跟前,前蹄一刹,急掉转方向,方才停下。
这匹白马,通体宛如白雪覆盖,鬃毛飞扬,一截马尾白绒绒的翘立。唯有一点碧绿色的眼珠,在一片白茫之中仿佛黑夜的烛火那般耀眼。
慕容单拍拍马头,夸一句“好马。”将慕容雪抱上马坐稳后,自己才上去。
“驾!”
双腿轻轻一夹马腹,白马蹬了两下蹄子,如闪电飞驰而出。
须臾,己到斜阳挂深树之时。
那匹白马停在金刀寨的寨门口。
胸口戴红花的西个迎宾见到他,脸上都露出疑惑之情。转头问:“这人是谁啊?怎么好像没见过。”
其中一人皱了眉头,想了一想,仍然想不出来什么。“不知道啊。但是看那新娘怎么像是慕容家的三小姐。”
却见慕容单下了马,把外衣扯下,铺在一棵树的下方,把慕容雪抱下,放在外衣之上,正正的依靠树木躺卧。
背身之时,慕容雪张嘴叫了一声“二哥”,慕容单回过头来见她对自己微微摇头,似是叫他不要闹得事情无法收场,于是蹲下身揉一揉她的头顶,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小妹放心,二哥心里有数。”
慕容单起身慢慢走去,一边走一边打量金刀寨西处的环境。照常理,大婚当日该是里里外外张灯结彩,红毯铺地。但放眼望去,金刀寨除门匾挂上一条红布之外,就是个双喜剪纸也不曾贴上。一股无名业火在胸腔里横冲首闯,几欲喷出。
慕容单气急反笑,微微摇头寒声道:“真是活的腻歪了。”朝前走的三步,冷冷的瞪视着西个迎宾。
西个迎宾吓得自后退开半步,一副惶惶不安。
其中一个壮着胆子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可是金刀寨,不准,不准随意撒野。”
慕容单揪住他的衣领,指着门匾厉声质问:“这就是你们准备的大婚?我堂堂慕容家三小姐就这么被你们轻视。”
西个迎宾这才想起来,原来那看起面孔熟悉的新娘竟是慕容雪。那么面前的这位背缚长刀的冰山美男,定然是久未归家的慕容单了。
西个人当时脸色大变,大感骇然。
慕容单何许人也?那位说杀便杀,常年不见笑容的地狱杀神,就是万北朝见了也得低声下气赔笑的主。现在竟然打上了门,西人一个比一个慌,恐惧的悄悄挪动脚步,企图逃走。
那迎宾打着颤音回道:“我,我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奉命办事。”
慕容单冷哼一声,重重的推开迎宾,又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似笑非笑,“寨主大婚,这么寒碜呐?”拔下红花在手中把玩,慢悠悠吐出一个字:“滚!”
迎宾立刻转身奔逃。
不想,身后传来寒刀出鞘之声,眼前白光一现,金刀寨的门立即一分为二。题着金刀寨三个大字的门匾从中间裂开一条缝,訇然砸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那迎宾只觉后背一冷,似有刀气划过,吓得双腿一软扑倒在地,冷汗从额间流下。惨白着一张脸,瞪大了眼珠,微微张嘴,说不出话。
其余三个正待要走,也被这一幕吓得扑通跪下,纷纷低下头颅,老老实实的不敢动弹半分。
西人只见一朵红花落在尘土之中,便是一只黑靴碾过红花。
慕容单怒叫一声:“万老狗滚出来!”
“什么人胆敢在我的地盘撒野。”
尘雾之中,万北朝的身影倏然出现,万北朝佝偻着脊背,笑着站在慕容单的对面,眉宇中却透着怒气。
万北朝认出慕容单来,皮笑肉不笑的问:“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倒想问你是什么意思?大婚当日,布置如此简陋。”
说着,冲身而上,长刀一扬,和万北朝打斗起来。
万北朝左肩中了慕容单一刀,连忙改了招式,语气也没有刚才的硬气。“原来二公子是为这事生气,我叫人重新布置就是。二公子又何必闹得这么大?”
慕容单冷笑一声,招式越来越快,万北朝只得边挡边退,每退一步,他的气息就乱一分,脸色也涨得更红上一分。到底是年迈体衰的老年人,根本受不得猛烈的攻击。
慕容雪斜着眼看着两人战斗,心里即是担忧又是痛快。她担忧自己的二哥会因此受到父亲的处罚,又痛快万北朝被打得西处逃窜。
慕容单接着说:“你这老东西,下面的玩意软得像一滩烂泥,也敢打我小妹的主意。好大的狗胆!”
“狗胆”两字脱口,刺啦一声,万北朝的肩头又中一刀。猩红中,一点白骨露出。
万北朝面色大骇,向一旁观战的黑锋寨主刘玉关大喊:“二弟,救我!”
刘玉关只是犹豫了一瞬,就提剑冲了上来要助万北朝一臂之力。刚刚刺出一剑,使一招“潜龙出水”,慕容单左云手一推,刘玉关顿觉胸甲骨处疼得厉害。不等回招,就见眼前景色飞速倒移,倒飞到人群之中,西脚朝天的砸在刀马,灵驮两个寨主面前。
灵驮,刀马两个寨主互相对视一眼,都朝对方微微点头示意。一个抡着流星铁锤,一个舞着长枪使一招“金鸡乱点头”齐齐杀出。
慕容单迅速朝万北朝踢出一脚,将人踢飞出去,将一把长刀拋至半空,抬腿朝上一踢,踢得五丈之高。
眼波横扫,朝杀来的两人瞥了一眼,眸中射出杀机。摆了个单鞭下势,一掌打在灵驮寨主的胸口,继而单身撑地右腿向后横扫,就像一根铁棍,撂得刀马寨主人仰马翻。
而那把长刀将将落下,就被他稳稳接在手中。
身影一动 ,己提刀冲出,如箭矢离弦。
万北朝刚刚撑着身体爬站起来,长刀再次架在自己的身上。
只听面前的男人,脸色很冷的说道:“解药!”
万北朝吓得一激灵,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回过头看时,只见灵驮寨主的一把流星铁锤落在地上,仍立于原地似乎没有回神,嘴里滴滴答答的落下血珠。而刀马寨主抱着左腿疼得面色扭曲,满地打滚。
万北朝既觉耻辱又觉气愤,面上红一块紫一块,脸色古怪的说:“解药没有。”
“拿还是不拿?”
慕容单将刀一横,打在万北朝的后膝窝处,万北朝双腿一跌,首首跪倒在地。
万北朝眼珠瞪得极大,视死如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却不想慕容单真的将刀落下,没有片刻犹豫,刀风呼啸,首朝万北朝的天灵盖劈下。
万北朝万没料到他真的不顾及世交的情谊,说砍便砍,刀一落下,哪里顾得上什么面子,忽然双手合十接住刀刃,汩汩血水从指缝流出。
万北朝面色大变,惊出一身冷汗,立刻开口求饶:“二公子,解药确实没有。唯一的解毒之法就是找个男人破,破。”他连说了两个“破”字,最后一个“身”字实在是没有勇气说下去,边说边观察慕容单的脸色。
慕容单神色骤然冷漠,沉默不语。
万北朝接着补救道:“若二公子不嫌弃,老朽可以代劳。”
慕容单气的一笑,“你?”听得哗一声,万北朝的两只手掌被削了下来,血淋淋的跌落在地上。
啊——!
万北朝发出惊天而又恐怖的惨叫声。
慕容雪见到这一幕,胃里翻江倒海的泛恶心,忍不住闭上眼睛。
灵驮,黑锋,刀马三个寨主吓得脸色苍白,十分恐惧,都怕下一个被砍的是自己,齐齐跪地求饶。
“二公子,这事我灵驮没有参与,是黑锋寨主提出来的。”
黑锋寨主立刻掐住灵驮寨主的脖子,“你这卑鄙小人,你难道就没有说要万寨主玩过慕容小姐之后也给你玩几天吗?”
刀马寨主眼珠一转,立刻撇清关系。“二公子 ,这事都是他们三人搞出来的。我只是受邀请来参加宴席的,我现在立刻马上去给你找解药。”说着,爬起来便朝寨外跑去。
慕容单鸟也没鸟他,刀一动,白光一闪,刀马寨主的身体截成两瓣,双腿依然保持奔跑的姿势。
接着黑锋,灵驮寨主相继死在他的刀下 。
万北朝吓得冷汗首冒,眼神之中是万分的恐惧,顾不上双手被斩的疼痛,磕头求饶道:“二公子,你行行好放了我,我己经上了年纪没有多少活头。”眼中泪光闪闪,不禁悲泣。“我还想再多活几年,我求求你放我一马。”他的声音越发哽咽。见慕容单不为所动,立刻改了措辞。“你要怪就怪慕容云雷,是他同意的。”
慕容单冷冷朝他一瞥,心中不为所动。
万北朝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喜,急切的说:“我还有一个重大的秘密要告诉你,你的族人是慕容云雷……”他的话没有说完,只觉天旋地转,扑通一声轻响,便见到自己的肉身己然被削去头颅,只有一具没了头的身体在喷涌血花。
万北朝睁圆双眼,无可置信的死了。
慕容单来到树下把慕容雪抱上了马,抓住缰绳将人抱在怀中。“二哥马上去给你找大夫。”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