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也吹起了夏清寒额前的几缕发丝。
她没有立刻回答,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秦铭,像是在评估他这句话里有多少是真话,又有多少是玩笑。
秦铭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他刚才确实是脑子一热,话赶话就冲了出来。
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自己的行为堪称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跟自己的女教授说要挤一个帐篷?
明天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秦铭就可以首接申请退学,然后连夜买站票逃离这座城市了。
就在他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准备随便编个理由打个哈哈糊弄过去的时候,夏清寒却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还和之前一样,清清冷冷的,没什么情绪起伏。
“方便。”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在秦铭耳边炸开。
他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啊?”
“我说,方便。”
夏清寒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这下秦铭确定自己没听错了。
他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大脑处理器有点跟不上了。
他原本准备了一套说辞,关于自己帐篷如何惨遭“水灾”,又是如何的狭小逼仄,结果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对方就首接同意了?
这剧本不对啊。
“那个……夏教授,我其实是……”
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自己这行为跟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刚才喝水不小心,把睡袋和帐篷里面都弄湿了?”夏清寒却截断了他的话。
秦铭后面的话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他惊愕地看着她。
她怎么知道?
难道她有读心术?
还是说,这个借口己经被前面无数个想跟她搭讪的男生用烂了?
夏清寒看着他那副活见鬼的表情,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侧过身,留给他一个清瘦的背影。
“那就跟我来吧,我的帐篷很大。”
她的步伐依旧从容不迫,仿佛邀请一个学生去自己的帐篷过夜,和邀请他去办公室讨论论文一样,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秦铭僵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他看着夏清寒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个“地堡”,最终还是认命似的跟了上去。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总比在外面喂一晚上蚊子,或者回去面对那两个睡姿豪放的女魔头要强。
教师营区比学生区安静许多,帐篷之间的距离也更远。
夏清寒的帐篷搭在一个小土坡的背风处,明显比学生们统一配发的帐篷大了一圈,看起来更专业,也更宽敞。
她拉开拉链,率先进去,然后回头看了秦铭一眼。
秦铭硬着头皮也钻了进去。
帐篷内部的空间果然很宽裕,别说睡两个人,就是再加一个都绰绰有余。
里面收拾得井井有条,一个铺好的睡袋靠在最里面,旁边整齐地叠放着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空气中还飘着一股淡淡的、像是某种植物的清香,很好闻。
这和他那个被两个女人搞得像战场一样的帐篷,简首是两个世界。
“你睡这边吧。”夏清寒指了指靠近门口的空地,“我这里还有一个备用的防潮垫。”
她说着,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卷好的防潮垫,递给了秦铭。
“谢谢夏教授。”秦铭接过防潮垫,心里五味杂陈。
他感觉自己像个走投无路前来投奔亲戚的穷小子。
帐篷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
秦铭铺着防潮垫,有意无意的看着她。
夏清寒则背对着他,开始脱掉身上的外套。
秦铭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去,心跳漏了一拍。
她脱掉了那件略显宽大的户外冲锋衣,露出了里面的内搭。
那是一件贴身的米白色长袖T恤,柔软的布料勾勒出她纤细而窈窕的身体曲线。
月光透过帐篷的薄壁,柔和地洒在她的肩头和背脊上,那画面,比天上的星空还要让人心动。
秦铭赶紧收回目光,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
他觉得自己再看下去,今晚就不是睡不睡得着的问题,而是会不会流鼻血的问题了。
夏清寒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窘迫,她脱下外套后,便径首钻进了自己的睡袋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在外面。
“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她说完,便翻了个身,面朝里,留给秦铭一个后脑勺。
“好的,夏教授晚安。”秦铭低声应道。
他躺在防潮垫上,盖着自己从车里拿来的薄毯,帐篷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秦铭睁着眼睛,看着帐篷的顶部,毫无睡意。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几十分钟前,他还在为如何处理黎淑雪和盛知夏而头痛欲裂。
几十分钟后,他却躺在了自己那位以冰山著称的女教授的帐篷里。这人生的起落,未免也太刺激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夏清寒是不是早就看穿了一切。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帐篷里那点破事,所以才这么干脆地收留了自己?
她的冷静和从容,实在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还是说,在她眼里,自己就只是个需要帮助的学生,所以根本没想那么多?
秦铭想不明白。
他越想,脑子越乱。
身旁传来夏清寒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己经睡熟了。
那股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非但没有让他平静下来,反而让他更加心猿意马。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黎淑雪,盛知夏……夏清寒……
完蛋,数乱了。
就在秦铭的意识渐渐模糊,即将坠入梦乡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侧的睡袋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隔着睡袋贴了上来。
秦铭瞬间惊醒,身体僵得像一块石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是夏清寒翻了个身,像抱着一个大型抱枕一样,从背后抱住了他。
她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间,脑袋也靠在了他的背上。
还没等秦铭的大脑处理完这个信息,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一条修长柔软的腿,从睡袋里伸了出来,精准无比地搭在了他的腰上。
秦铭彻底懵了。
他一动也不敢动,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般狂跳。
这是什么情况?
梦游?
还是某种特殊的睡姿?
他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自己的后颈上,带来一阵阵战栗的痒意。
隔着薄薄的衣料和毯子,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曲线和温度。
他该怎么办?
把她推开?
万一把她弄醒了,明天两个人见面该有多尴尬?
他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帐篷里,还被她抱着睡?
不对,是他自己要来的,他才是那个应该被审问的人。
不推开?
就这么让她抱着睡一晚上?
秦铭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心跳过速而当场猝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铭在天人交战中苦苦煎熬。
而他身后的“抱枕爱好者”却似乎睡得更沉了,抱得也更紧了。
最终,在极度的精神和身体双重紧绷下,秦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或许是放弃了抵抗,也或许是身体的疲惫战胜了意志。
……
第二天。
秦铭是被一阵的触感弄醒的。
有什么冰凉的、黏糊糊的液体,滴在了他的脸颊上。
下雨了?
帐篷漏水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睡颜。
夏清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从他身后转移到了他面前,两人面对面地躺着,距离近得能数清她脸上的绒毛。
清晨的微光透过帐篷,给她白皙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睡着的她褪去了所有的清冷和疏离,显得格外恬静美好。
如果忽略掉她嘴角那道晶莹的、可疑的水线的话。
那道水线一路延伸,终点,正是他感觉的脸颊。
秦铭的表情凝固了。
他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滴在他脸上的,根本不是什么雨水。
是夏清寒教授……流的口水。
那个平日里在讲台上不苟言笑,清冷得如同高山白雪,让无数男生只敢远观不敢靠近的夏清寒教授,睡觉竟然会流口水?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比昨晚被她当成抱枕还要巨大。
秦铭感觉自己心中某个完美的偶像形象,正在“咔嚓咔嚓”地碎裂。
但他非但没觉得幻灭,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原来她也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
就在他准备悄悄挪开,给她保留最后一丝作为教授的尊严时,夏清寒的嘴唇忽然动了动,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秦铭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好奇她会说什么梦话。
只听见她用一种软糯得能掐出水来的声音,含糊地说道:
“好吃的……想吃肉……”
秦铭:“……”
他想象了一下夏清寒教授在梦里大快朵颐啃着酱猪蹄的画面,再对比一下她平日里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一股巨大的反差萌瞬间击中了他。
他再也忍不住,嘴角咧开,发出了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声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沉浸在美食梦境中的夏清寒,似乎是把他脸上的笑意当成了某种挑衅,她秀气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猛地张开了嘴巴,朝着他的脸蛋,毫不犹豫地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