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垂首站在榻边,看不清脸上神色的丫鬟,姜云笙脸上笑起来。
“正好我也想着逛逛园子,你这话提得及时,那就去瞧瞧吧。”
刘知县虽只是个知县,可这刘宅的布局摆设,一草一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花费的金钱绝不是他一个普通的小小知县能有的。
姜云笙随意闲逛,心底默默记下她走过的路,一面跟丫鬟闲谈:“我在刘家住了这么几日,怎么没看见其他女眷?”
丫鬟随侍在她身侧,恭敬回话:“夫人早年就身子不好,后来生下两位公子,更是病的不能起身,府上人多喧闹,夫人干脆搬去了郊外的云台观静养。”
“老爷的姨娘们跟其他小姐都住在芳园里,离姑娘的蓄成院有好些距离,来回还得乘轿,平日里无事,不大会过来。少夫人孝顺,在老太爷身边侍奉,抽不开身,更是见不到人的。”
姜云笙静静听着,不发表言论。
慢慢闲逛着,就走到了花园。
一阵冷幽悲愤的琴音隐隐从花园深处被风送过来。
姜云笙眉梢微不可察地轻挑了一下,寻着琴音的方向走过去,丫鬟默默跟在身后。
越往里走,琴音愈发清晰。
牡丹盛放的凉亭中,青绿素衣的男人背对着姜云笙,面向幽幽的池塘正在弹奏琴曲。
不见人面,只观其瘦削单薄的背影,便觉得是个美男子。
姜云笙在距离十几步之外暂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前。
这叫什么?
送了六个美人还不够,打算再来个王牌美男子上阵。
姜云笙眼中笑意幽幽,双手环胸抱臂站在原地,不说话,静静地听美男子弹琴。
首到一曲终止,她才笑意深深地上前,“不知道这位公子心中有何苦闷,琴音如此冷涩幽苦,悲愤之情,如暴雨急冷。”
1834惊奇道:“我以为你蠢,你竟然还懂琴音?”
姜云笙:“……他这琴音这么悲,耳聋都能听出来,至于其他的,胡扯几个字凑一凑,不就行了。”
1834:“……算了,当我没说。”
美男子似乎也为她的话而惊诧,侧首回望过来。
瘦削骨,冷白肤容,墨眉幽瞳,薄唇高鼻,眼尾下垂,透着股幽冷厌世的阴郁美感。
“哇欧!”姜云笙叫1834:“系统,这位帅哥跟男主,跟那三个美少男,又是不一样的风情呢。”
1834想翻白眼:“别把什么东西都跟男主比,这人在原剧情里都没出现过,连炮灰都算不上,你别乱动什么歪心思。”
“我知道,这不是无聊,想找点乐子嘛。”
姜云笙应付完1834,走到那男子身侧,瞧着琴案上的古琴,装模装样地颌首:“嗯,好琴。”
长得跟古琴一模一样。
男子并不为她的夸奖高兴,阴郁的眉眼反而浮上一层淡淡的厌恶:“你是何人?竟然在刘家随意走动,无礼。”
他冷冷吐出这句话,跟在姜云笙身后的丫鬟脸色都变了,却也没出声打断他。
“在问别人姓名前,这位公子是不是该先报上自己的身份?”姜云笙斜他一眼,含笑不怒,“我是刘知县亲自请进来的贵客,刘知县发话,我如何随意都行。看你在刘家花园中能够肆意弹曲,想来你与刘知县关系不错,怎么,没听过春仙宴的事?”
也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美男子脸色更加难看了,眉心皱起来,不愿再瞧姜云笙一眼,视线转移到自己的琴上。
“我久不入此地,刘知县做了什么,办了什么宴,请了什么贵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姜云笙瞧着他面上对她的厌恶,对他更好奇了,“这位公子,你我这好像才初次见面吧,我不过是听闻琴音不俗,过来一见,也并未说什么得罪你的话,你怎么这样无礼,讨厌我这个人?”
美男子唇线抿首,静默不言。
姜云笙轻啧了一声,走到一旁的美人靠上坐下,“不知道这位公子心中有何苦闷悲愤之处,不如说出来,我听了告知刘知县,让宽厚待人的刘知县帮忙一二。”
美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更加不善:“说出来你又不会懂,告知他也没有半点用处,浪费口舌。”
说罢,他抱琴起身,不欲再跟姜云笙同处一地,再搭一句话。
青绿素衣穿过颜色鲜艳,日光下盛放的牡丹,消失在月洞门前方的拐角处。
美男子走了,丫鬟这才开口为姜云笙解释:“姑娘恕罪,那公子是我家老爷的长子,名元修,因潜心修学,自十八岁起,便出府别居了,常年少回刘宅,对宅中许多事都不清楚。”
“大公子脾性素来如此,对老爷也常常出言无状,并非有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这下,姜云笙有些惊讶了。
刘知县这老混蛋够舍得啊,把自己好儿子都抛出来当鱼饵了。
而且看刘元修那模样,他好像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姜云笙想到这儿,眉眼笑意荡开,这可真的有意思了啊。
远去的刘元修脸色沉郁,抱着琴回了自己从前住的寝居。
一应陈设家具,时时有人打扫,不染灰尘,皆保持着他离去时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动。
他完全不喜,脸上的阴郁沉冷更加厚重,心脏处传来的烦躁,让他几乎恨不得此刻就离开这里。
“知县大人还没回来?”
刘元修目光冷冷盯着刘管家派来伺候他的小厮,语气生硬尖锐。
小厮半点不怵,恭敬回话:“老爷近日忙着衙门的公务,多半要天黑了才能回来。”
刘元修听到这句话,薄唇扯起讥讽的弧度:“我几日没听到刘家的消息,竟不知道知县大人改了性子。”
小厮得了刘知县的令,也不隐瞒他,“春仙宴那日,怀真道人等人对蓄成院的姜姑娘冒犯,姜姑娘事后,特意吩咐了老爷,要把怀真道人等人全部抓进大牢,老爷这几日就是在忙此事。”
刘元修听蓄成院住进了一位姜姑娘,脸色难看的很:“那姜姑娘是什么身份,竟然还能对知县大人用上吩咐二字?牌面倒是比知县大人的妻子还要厉害。”
到这儿,小厮就不说了。
刘元修胸中怒火升腾起来,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他在这个家里,算什么主子!算什么公子!没一个人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