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生肖之争
夏日傍晚，巷口的老槐树下，几张褪色的竹椅围成圈，李大爷摇着蒲扇刚落座，就被王婶拽住衣角：“老李，你学问深，快给评评理！隔壁赵家非说他家闺女属羊命不好，要退婚！”竹椅上的街坊们瞬间来了精神，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混着蝉鸣炸开。
“这还用说？老话儿讲‘腊月羊，守空房’，腊月里草木凋零，属羊的可不就像没草吃的羊，注定苦命！”赵婶拍着大腿，嗓门盖过众人，她鬓角的白发随着动作微微颤动，“我那亲家母说得明白，属羊的媳妇克公婆、妨丈夫，谁家娶了就是倒八辈子霉！”
“这话可没道理！”李大爷的蒲扇重重拍在椅把上，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我远房表姑就是腊月生的属羊人，年轻时守寡独自拉扯五个孩子，如今孙子孙女个个出息，上个月还过了九十大寿！照这么说，属羊该是福寿绵长的命！”
围观的张大爷摸着山羊胡点头：“老李说得在理。我记得《生肖志》里写，羊乃祥瑞之兆，古时祭祀用羊，就是取其吉祥之意。属羊人命硬，反倒能扛住风雨。”
人群里突然传来冷笑，刘媒婆扭着腰挤进来，金耳环晃得人眼晕：“你们懂什么？我走南闯北说媒几十年，见过的属羊姑娘十个有九个婚姻不顺。去年西街孙家那闺女，属羊又腊月生，好不容易嫁出去，不到半年就被休了，说是克得婆家鸡犬不宁！”她的话像颗石子投进池塘，激起新一轮争论。
“要我说，生肖都是瞎讲究！”年轻的电工小陈在二八自行车上，车铃叮当作响，“我对象就属羊，我俩开修理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照老说法，属虎的该厉害吧？我邻居家那属虎的儿子，还不是三天两头进医院？”
李大爷沉思片刻，从布兜里掏出本泛黄的书册：“我前些日子翻族谱，发现个有趣的事。咱们巷子里高寿的老人，属羊的竟占了大半。就说巷尾的周老太，今年一百零三岁，属羊；菜市场卖豆腐的吴大爷，九十九岁，也是属羊。这可不是巧合。”他翻开书册，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迹，“老祖宗讲‘三羊开泰’，羊象征吉祥太平，命格温和反而能长寿。”
人群渐渐安静，唯有蝉鸣声依旧聒噪。赵婶搓着手，神色有些犹豫：“照这么说，我家闺女......”
“属相不过是个记号！”李大爷合上书，目光扫过众人，“命好不好，全看自己怎么活。腊月的羊没草吃，可人能动手种粮搭棚；命硬的人遭磨难，却能咬牙挺过去。与其信这些老话，不如多积德行善。”
暮色渐浓，巷口的路灯亮起。散去的人群里，不知谁小声嘀咕：“说得对，我家对门属蛇的王大夫，还不是救了无数人？”随着脚步声远去，老槐树下的竹椅空了，唯有李大爷的蒲扇仍在轻轻摇晃，摇碎一地斑驳的月光。自那天后，巷子里再没人提“腊月羊守空房”的老话，赵家的婚期照常定下，婚礼那日，鞭炮声惊飞了满树麻雀，也惊散了最后的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