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棘阳城隍庙飘着焦臭味,刘秀用麻布裹手拨开香炉灰烬。三具桐木人偶被铁钉贯胸而裂,人偶腹中塞满染血的蓍草,细看竟是按二十八宿方位排列。县卒颤抖着禀报:"昨夜祭星时,神像突然泣血..."
"不是血。"邓禹蘸取液体在舌尖轻点,"朱砂混着鸡冠石粉。"他指向人偶足底的暗纹——这是南阳铁官特有的错金工艺,本该只用于铸造礼器。阴丽华突然拽住刘秀衣袖,人偶颈后的篆字"伯升"正与他兄长刘縯的表字吻合。
在县寺廨舍内,刘秀将人偶内的蓍草铺满案几。他取来《神农本草经》对照叶脉:"寻常占卜用蓍草叶脉七道,此物却有九道。"突然折断草茎,断面渗出暗红汁液——这是用茜草根反复浸泡的痕迹。
"看这里!"阴丽华举起铜镜,阳光透过窗棂聚焦在草茎上。被灼烧处显出一串针孔,排列方式与军中旗语暗合。邓禹取来改良的铜印泥,将蓍草按压其上,竟显出"壬戌日诛"的阴刻文字。
"明日正是壬戌。"刘縯的环首刀突然出鞘,斩断案几一角。刘秀却拾起碎木细看,年轮间嵌着青铜碎屑——这正是铁官作坊处理废料的特征。
子时的城隍庙阴风阵阵,刘秀命人在香案撒上细白垩粉。三更梆响时,供桌上的铜爵突然自行移动,白垩粉上现出鼠爪痕迹。众人追至后殿,发现十二只硕鼠尾巴绑着丝线,正被机关牵引着拖动祭器。
"墨家的木鸢术!"邓禹斩断梁上丝线,跌落的人形木架双手缠着磁石——正是操控铜爵的机关。刘秀在木架关节处发现铁屑,与案几碎木中的成分相同。顺着油渍追踪到西市铁匠铺,熔炉旁的模具还留着制造人偶的凹痕。
查获的帛书咒文铺满县寺地面,刘秀用军中旗语规律重新排列字符。将"卯金刀"三字拆解,组合成"刘"字;"泉陵侯"倒读则为"陵泉",暗指城西乱葬岗。
阴丽华取来白醋熏蒸帛书,空白处显影出城防图——用朱砂标记的位置正是刘縯明日巡视路线。邓禹突然用算筹摆出卦象:"坎上离下,凶在东南。"卦象所指的东南角楼,昨日刚被雷火击毁鸱吻。
在乱葬岗掘出的尸体让老仵作色变:死者胸前伤口外翻,但无生活反应。"这是死后补刀。"刘秀用银针探入创口,"刃宽一寸二分,与铁官新制的环首刀吻合。"
突然,尸体口鼻爬出白蚁,刘秀截住一只细看:"蚁腹有铁腥味。"顺着蚁群踪迹找到废弃盐井,井底藏着三百具带官印的刀鞘——正是刺杀案丢失的凶器。
在真凶家中搜出的桃木人偶被浸泡桐油,刘秀命人抬到烈日下曝晒。两个时辰后,桃木表面渗出盐粒,刮取化验竟是官盐。阴丽华用硝石水冲洗,木纹显出新朝特制的"太初"年号——这是王莽为标榜改制铸造的独有印记。
"好个借鬼神乱军心!"刘縯怒斩人偶,劈开的桃木芯里掉出半枚青铜鱼符——正是更始帝近卫的凭证。邓禹用拓印法比对符齿,与三日前经手粮草的督粮官完全契合。
公审当日,刘秀在县庭立起改良日晷。他让嫌犯依次陈述行踪,结合晷影角度推算时间真伪。当主犯声称"案发时在城东酒肆",晷影却显示彼处正在阴影中,谎言不攻自破。
最后展示的铁证,是凶手鞋底沾着的铁官矿渣——与巫蛊人偶、机关木架成分完全一致。刘秀当众熔毁查获的青铜鱼符,铁水流淌成"汉"字图腾。夕阳西下时,城头悬起七具仿制人偶,腹中塞着揭发新朝阴谋的帛书。